广州南汉二陵挖掘记（下）

2003年11月23日，当圆台北侧最大的扰坑深处出现砖砌券顶时，考古队员意识到，大香山遗址真的不是南汉郊坛，而是拥有复杂地面建筑的陵园。800米外就是刘?的康陵，那这座大墓的主人是谁呢？

文献中提到，刘?哥哥的陵墓叫德陵，也在这个小谷围岛上。刘?哥哥高隐，他才是南汉政权真正的奠基人。公元911年4月38岁的刘隐病逝时，依然是后梁册封的南海王。刘?称帝后，才追溢刘隐为襄皇帝。按照规制，死后追封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陵墓规模。

考古队员分成两组，分别从地宫南北两侧的两个最大的盗洞着手，开始清理盗洞和墓室中淤积的泥土。大香山陵墓地宫面南背北，北侧盗洞紧贴封门石板进入地宫前室；南侧盗洞直径最大，从后壁顶部进入后室。

第一组通过前室进入地宫时，发现封门仍然完好，盗墓者通过封门旁进入墓室，地宫内部已被盗得面目全非。在前室发现一块垂直竖立的石板，仔细观察，竟意外在石板上发现了大段文字。第一行是“高祖天皇大帝哀册文”九个大字。

高祖是刘?的庙号，这又一次颠覆了人们之前的推测，根据文献记载，写有“高祖”的碑应该出现在明末被雷击后哄抢的康陵中，而哀册文碑的发现，说明大香山更有可能是康陵。再加上大香山拥有陵园这一事实，人们对大香山遗址有了新的认识，专家估计可能搞反了。以此推测，此前发掘的刘皇冢应该是刘隐的德陵。

第一组队员清理文碑时，第二组队员也进入了地宫后室。尽管文物已被盗洗一空，但内部形制保留较好，还留有一宽2.25米、高0.2米的棺床。两组在中室会合后，提取到的文物，大多只是一些残损的陶瓷器。通过后期工作，一共修复出了包括六耳罐、花口碗、粉盒在内的58件青瓷和116件陶器。有趣的是，这些器物许多是“相生”物，模仿的是热带水果，如菠萝、香蕉、马蹄等。

后室铺地砖中，发现两枚玉片和一些串珠，应该来自于玉制腰带；在前室与中室连接处，发现两件玉洗、几枚开元通宝铜钱。最令人惊喜的是，在中室、后室地面上，发现不少玻璃碎片，多达数百片。玻璃又称琉璃，在当时一度比玉石还要珍贵。经反复拼对，这些碎片至少来自24件个体，由于缺损严重，最终只有一件成功修复。分析玻璃成分，发现它们竟然是来自万里之外西亚波斯的的舶来品，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传入的。

墓顶建筑也有了合理的解释，这座奇怪的包砖建筑很可能是刘?自创的陵上建筑形制。印度等佛教国家，有在陵墓上建筑半球形塔身佛塔的传统，而南汉时期佛教兴盛，刘?修了很多佛教寺院。而且，关于南汉的来源，历来仍是悬而未决的疑案，通常有三种说法，即传统中原说、岭南土著说及大食说。大食是中国对阿拉伯帝国的称呼。

考古队继续对周边进行发掘，最终揭露出整个陵园的结构，并确定了陵园围墙、大门及神道的具体位置。最南端有一大一小相当于华表的结构，向北有廊式建筑，再往北，就是康陵南边开门，四周有围墙，围墙四角有角阙。

200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入选名单中，南汉二陵位居前列，入选理由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康陵陵园的发现。直到今天，康陵依然是人们所发现的五代时期唯一一座布局完整的陵园。2019年5月，历时4年设计、建设完成的南汉二陵博物馆正式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