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战俘营风云

共产党对自愿遣返的愤怒无疑是出自内心的。也许正是由于这一情况，才使共产党在1952年初展开了一次世界性的宣传运动，指控美国进行细菌战。美国否认这类指控，但共产党的仇美运动，甚至在国务卿艾奇逊要求国际红十字会到北朝鲜调查所谓疫情时，还在猛烈开展。国际红十字会于3月12日向朝鲜与中国政府提出要求，希望给予方便，以便到北朝鲜进行全面科学调查，但遭到拒绝。同样，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也提出过调查，但中朝对其要求根本不予承认。到5月5日，共产党宣传达到了高峰。他们从1月份打下来的两名美国飞行员那里，取得了供词，说他们向北朝鲜投掷了“细菌弹”。

细菌战运动到1952年中期逐渐平息了。其所以如此，或许是由于到这时，共产党人又有了一个宣传话题，即所谓的联合国军对共产党俘虏所犯下的暴行。关于战俘暴行的运动是从2月18日开始的。但是当时双方正在就自愿遣返战俘问题展开激烈争吵。事件发生在巨济岛上。该岛靠近马山，位于南朝鲜海岸附近，共产党战俘及新划分开的被拘平民，都关押在这座岛上众多密集的临时集中营房中。美国部队进入第62号营房，准备去重新甄别已由战俘划分为平民的朝鲜战俘。其目的是为了纠正错误，区别愿接受遣返者。结果该营场5600被关押者中，有1000-1500人用在营场内自制的长矛、小刀及石块等，进攻美国军人。美国人当即开枪。在混战中，一个美国人被打死，38名受伤，朝鲜人有55人当场被打死，22人事后死亡，有140人受伤。

2月23日，板门店共产党代表团提出抗议，称这是“野蛮屠杀我方大量人员的血腥事件”。联合国代表团拒绝了这一抗议，理由是巨济岛事件是内部事务，它牵涉的是平民，而不是战俘。这样就激怒了共产党，一个世界范围的宣传运动就展开了。远东司令部提出了证据，说在巨济岛及其他地方出现的骚乱和别的问题，是共产党高层领导所策划的。战俘是从带着任务自愿被俘的特务那里获得指示的。这些特务来到战俘营后，还指挥杀害营场中的反共分子。

这时，整个12月份，在华盛顿一直就自愿遣返进行辩论，但最后却是由杜鲁门拿主意。对此事，后来杜鲁门回忆道：“正如我一贯所坚持的，我们决不能放弃站在我们和自由一方的南朝鲜人。所以我现在决不同意违犯战俘意愿，把他们送到共产党统治下的任何解决办法。”杜鲁门后来还发表过一项声明，声明说：“我们决不能用送人们去遭受屠杀或奴役作代价来换取停战。”在关键问题上，谈判有好长时间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进展。在机场修复、战俘的自愿遣返之外，共产党又添了一项争论的难题，即要求苏联任中立国监督委员会委员，在停战后保证北、南朝鲜不会增加军事力量。联合国军不接受苏联，因为它不认为苏联是中立的。

3月13日，巨济岛上的警卫人员和俘虏又发生了第二次严重冲突。情况是，当时有一群和联合国军合作的北朝鲜战俘，在出公差行经一个对联合国军持敌对态度的北朝鲜战俘营时，前面有一个南朝鲜军分队也在经过。营场的战俘突然向合作的北朝鲜战俘及南朝鲜士兵扔石头。在没有人发布命令的情况下，这些南朝鲜士兵转过身来，就向营场内开枪，结果当场打死10名战俘，重伤2人，轻伤26人。板门店共产党代表当即又把这说成再一次野蛮屠杀。

到了4月28日，乔伊上将才最后向板门店共产党提出所谓的“一揽子方案”。该方案提出只要共产党同意战俘的“不强迫遣返”，答应中立国监督委员会成员能为双方所接受，联合国便同意接受在北朝鲜境内恢复与重建机场。在短暂的休会后，共产党的首席代表南日将军就说这没有用，并加以拒绝。乔伊这时的答复是：这乃是联合国“最后的不可更改的”立场。5月6日，李奇微发表了一项声明说，和平的责任落到了共产党领导人的肩上。从此谈判陷入僵局。

就像是在有意配合，巨济岛的麻烦又爆发了。战俘营司令杜德将军来到76号营场的大门口，去会见诡称说有情况要讨论的战俘。战俘们把杜德抓住，并竖起了一块告示牌，说如果警卫要用武力抢救杜德，那么他的命就是抵押物。他们捎出话来，要求其他营场派代表前来，召开代表大会。当天晚上，各营场都向76号营场派来两名代表。战俘们提出了一些要求，其中最主要的一项，是同意他们建立一个正式的协会组织。釜山的第2后勤司令鲍尔拒绝接受，要求释放杜德。战俘们却拒不释放而要谈判。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就可立即攻击营场，但杜德的接任者柯尔生却要等深夜坦克开到后。这就意味着进攻营场要等到5月10日早上。与此同时，柯尔生则授权战俘们举行一次会议。

一件怪事发生了。战俘们自行组织了人民法庭，列举了19项打死、打伤营场同伙的罪状，要杜德逐一答复每一项指控。中午刚过，范弗利特就飞到了巨济岛来就局势进行商讨。范弗利特通知柯尔生，在5月10日上午10点前，结束与战俘的谈判，并对柯尔生说他有权动用他要来的所有武装力量。当天夜里，第3师的20辆坦克开到了巨济岛，进入了阵地。第二天一大早，在美国军队按计划进攻76号营场一切准备就绪的情况下，俘虏们又向柯尔生发出了最新的要求：立即停止暴行、立即停止对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进行非法的所谓自愿遣返、立即停止对数千名在武力下处于被奴役地位的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进行强迫性的甄别、承认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组成的战俘代表团。

这一引人注目的战俘文件使柯尔生不敢立即行动。同时，他又获得了一个十分头痛的报告，说其他各营场，在柯尔生发起攻击时，就马上一齐起来进行大规模越狱暴动。尽管柯尔生手里掌握着1.1万人的一支军队，能够很快平息暴乱，但他还是只得按兵不动，而后与后勤司令扬特将军再就这件事进行磋商。随后，柯尔生答复了战俘要求。并说今后“本战俘营再不会对战俘强行甄别，同时也不会再设法搞什么名义上的甄别了”。

这时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在战俘领袖坐在身旁的情况下，杜德把战俘们和他自己的建议转给了柯尔生，要柯尔生采用战俘可以接受的形式，重写答复文。柯尔生于是按照战俘的要求起草了书面答复，主要内容如下：1、我承认发生过流血事件，联合国军使许多战俘伤亡。今后，我将尽最大努力防止发生暴力事件和流血事件；2、北朝鲜人民军及中国人民志愿军遣返问题正在板门店讨论，我无权左右和平谈判的决定；3、强迫甄别问题，只要杜德将军安全获释，就保证不再强迫审查；4、同意根据杜德将军和我的批准，组织北朝鲜人民军及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代表团。

荡弗利特对柯尔生声明造成的影响，似乎看得不重。但是克拉克将军和华盛顿的领导却立即看出了其严重危害性。作为美国的将官，在任何情况下承认虐待、杀害、打伤战俘，并答应设法将来给战俘以人道主义待遇，都是灾难。在东京，克拉克痛斥柯尔生声明，说它是“十足的敲诈”，并说战俘被打死是因为他们暴动。在华盛顿，杜鲁门指示参谋长联席会议命令克拉克宣布柯尔生的“答复”“绝对无效”。因为它牵涉到联合军官生命遭到威胁，是在压力下产生的。经总统批准，杜德和柯尔生都受到了降级处分。

板门店谈判中，共产党对杜德事件大做文章。南日将军在5月9日的发言中说：“发生在你方战俘当中永无休止的血腥事件，清楚地证明了你方所谓的甄别只不过是强迫扣留我方被俘人员的一种手段。”杜鲁门当年决定反对强迫遣返，以占领道德高地，共产党在世界舆论中，威胁着要把美国人从道德高地赶走，现在这一问题已变得模糊，难以说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