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战略之争
制订仁川登陆计划时在美国高层军事部门引起的争论,突出显示了参谋长联席会议这样一个特别机构和麦克阿瑟这样一位军事思想家和指挥官之间的分歧。设立参谋长联席会议是为了对军事力量进行统一、全面的指挥和调配,他们要对美国的安全进行通盘考虑。美国军队刚一投入朝鲜,麦克阿瑟就不断提出增兵的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境地:一位深受尊重的战区指挥官,要求派兵前往一个本不是美国重大战略利益所在的国家去打仗,他的要求超出现有的兵力,而这一仗在刚开始时仅仅是一次有限的警察行动。海军作战部长曾说,该是“澄清国家战略领域里几个基本问题的时候了:美国部队在亚洲的地面战场,要介入到何种程度;在世界其他地区,我们可以冒多大的风险”。
参谋长联席会议迅速采取了行动。首先,他们决定派两名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前往东京,搞清麦克阿瑟需要不断派兵的意图;其次,他们开始在世界各地搜寻,看有没有可以迅速投入到朝鲜的部队,最终找到了两支,即驻扎在冲绳岛的第29步兵团和驻扎在夏威夷的第5团战斗队,并且迅速将他们运往朝鲜。最后,他们开始大规模地扩充美国部队。最后这一决定终于让美国人切身感受到了亚洲战争的现实。当初他们普遍赞同美国介入朝鲜战争,现在他们开始感受到参战的代价了。7月19日,总统对全国发表广播电视讲话,宣布大量扩充美国军队。指派去会见麦克阿瑟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特别代表团于7月13日抵达东京。这次会见中参谋长联席会议才首次获取了麦克阿瑟战略思想的实质内容。
麦克阿瑟毫不掩饰地争辩说,在战略意义上,美国应该给朝鲜而不是别处以足够的重视。他坚持认为,冷战的结局是在远东。当参谋长联席会议代表问及他需要多少军队才能恢复和稳定三八线这条分界线时,麦克阿瑟说道,他的用意不仅仅是击退北朝鲜军队,而是摧毁他们。至此,麦克阿瑟在朝鲜的意图轮廓才首次浮现出来:不是恢复联合国决议实际上所要求的战前状态,而是摧毁北朝鲜的军队。要完成这样的任务,不入侵北朝鲜是不可能实现的。麦克阿瑟告诉参谋长们,敌对状态结束之后的任务将是“促成和解,统一朝鲜”,这就可能需要占领整个北朝鲜。
关于仁川的争论达到了高潮。麦克阿瑟和反对派(主要是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分歧跟两栖登陆本身无关;问题是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不想在仁川登陆。在仁川,海潮由东面的朝鲜半岛和西面中国的山东半岛经狭窄的黄海汇集而来。冲进这些狭窄水域的海水形成极高的海潮。另外,仁川附近的岛屿阻止了水流,从而导致潮水缓慢,在仁川海岸和通往港口的飞鱼水道两边产生大片的泥滩。这些浅滩既软且深,不足以承受在上面步行的士兵的重量。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专家认为,在这种泥滩上,小型登陆舰需要最低七米高的潮水,而坦克登陆舰需要8米高的潮水才能进来,这就极大地束缚了登陆部队的手脚:海军只有从潮水达到七米起,到回落到七米止这段大约三个钟头的时间内,把士兵和装备送上岸去。上了岸的军队将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直到大约十二小时后下一次高潮来临。
麦克阿瑟关于入侵时间的强硬立场是由潮水高度表的数值决定的,而不是由解除釜山环形防御圈的压力决定的。在仁川,5月到8月的海水通常处于低潮,9月是过渡期,从10月直到下一年的3月底一直是高潮。这样9月便是潮水条件适合进行两栖登陆的最早时期。下一次机会直到10月中旬才会到来,而到了那时,恶劣的天气将会降临朝鲜,极大地限制滩头突破的潜力发挥。即使在9月,合适的潮水条件也只有4天:即9月15到18日。在这几天里,平均潮涌较高,足以覆盖泥滩,登陆舰只可以直达海岸。入侵只能在9月中旬,否则就要无限期地推迟。麦克阿瑟选中了9月15日。
问题还不仅如此,把仁川和沿岸岛屿分割开的飞鱼水道即使是在白天也显得既窄又险;它蜿蜒曲折,从泥滩中穿过,只有从南面接近,因为北面是岛屿和泥滩之间的极其险恶的迷宫式弯道。如果北朝鲜军在这条水道中布上水雷,那就只有等消除了水雷才有可能靠近。另外,仁川面向大海的一面紧挨着泥滩,由防浪的海堤保护着;海堤高度从3.7米到4.3米不等,必须由进攻的陆战队将其炸开或者攀缘而上,紧靠海堤后面便是构筑坚固的城市,它足以给任何防御的部队提供极好的保护。最后,还有一座峰高107米的岛屿---月尾岛。它紧靠仁川,俯视着整个港湾和水道,由铺设的堤道和该城相连,估计那里有重兵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