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6 月 25 日,首批泰国海军海豹突击队成员抵达后,也意识到这次洞穴搜索行动似乎并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年轻的海豹突击队队员们没有任何洞潜经验,如果是在开阔水域,海豹突击队尚可以迅速实施强行教援行动。但睡美人洞就是一个迷官,岔路奇多,每个狭窄通道都有可能通向死路。山洞里水位不断上涨,遭遇狭窄通道,突击队队员束手束脚,无法施展任何军事技能。仅仅有勇气是远远不够的,每一步向前挺进都是未知的深度,随之面临着落水窒息死亡的风险。海豹突击队指挥官终于意识到,面对当前恶劣的天气和激流,他们的尝试不过是一场徒劳。

   进不去就索性把水硬抽出来。野蛮的抽水计划随即开始。越来越多的水泵从全国各地运过来。人们却发现,抽水成效不大,洞内的水位并没有太多变化,在降雨持续的时候,排出来的水反而还冲毁了清莱府的几万平方米农田。抽水计划随之宣告失败。

足球少年被困的消息经过媒体的发酵传播,被越来越多的泰国人得知。志愿者们聚集在洞口附近搭锅起灶,为救援队和祈福等待的家属们送上食物。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肉和香料的香气。六十三岁的英国探险爱好者弗农是当中为数不多了解洞潜的人。他说,今年的洪水比去年提前了三到四周。只是这些孩子不走运,在错误的时间去了错误的地点。得知消息后,他给当地州长写了一封信,列出他认为世界上最好的三名英国洞穴潜水员,希望泰方尽快通过英国大使馆与他们联系。

    三名潜水员都是英国洞潜协会顶尖的潜水专家,也是全球洞穴潜水界的传奇人物----罗伯特、瑞克,以及约翰。泰国政府批准弗农的这项提议,向英国洞潜协会发出了国际援助请求。然而暴雨依然不停,水位还在持续上涨。洞内的野猪足球队没有食物。每多耗一分钟,就意味着多一分钟的危险。没人清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自杀式任务

   比利时潜水员本(Ben Reymenants),是一名潜水教练,在泰国普吉岛开了家潜水学校。看到足球队被困的消息时,他正在菲律宾度假,给妻子过生日。其实早在几天前,本就已经得到足球队被困的消息,后来又看到新闻说几位英国顶级潜水员都已经被请去协助救援,才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6 月 27 日晚上,本接到朋友鲁安瑞特的电话。鲁安瑞特跟泰国海军关系不错,非常了解泰国海豹突击队队员们的洞潜经验----几乎为零。鲁安瑞特代泰国海军转达了他们的救援协助请求,本毫不犹豫答应了。潜水应急救援包常年打包待命,简单收拾下,他就带着八十五公斤的潜水装备飞赴泰国。在本携带的八十五公斤行李中,除了常规的胶衣、两套水肺之外,还有一套专业级别的 CCR(密闭式循环呼吸器)。CCR 是专业潜水员必备的水下呼吸器,虽然动辄造价高达数万美元,但是高效而轻便。

“为什么找我?”虽然有媒体把本当作是泰国当地排名第一的洞潜者,但他自己却并不这么认同,“我很有可能比所有洞潜指导员的经验都丰富,潜水的深度也更深,但这就说明我是最厉害的吗?也不一定吧,不过我倒可能是最疯狂的那个。”

(下图:救援现场手绘的洞穴图。图片提供:谭晓龙)

此时,救援已经有了初步进展。在泰国皇家海军的努力尝试下,已经在距离洞内一处名为“芭堤雅海滩”八百米远的地方设置好了无线电通信和灯光。但在持续降雨中,水位突然以每小时三十厘米的速度迅速飙升,秦国海军不得不撤退到距离此处约一点五公里的“三号营地”。三号营地----众多国际救援队口中的“Chamber Three”----在之后的十多天中,就成了救援的分水岭。普通救援人员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才能抵达“三号营地”,而这里,却是国际洞潜专家实施救援的起点。

   6 月 28 日下午三点,本和朋友鲁安瑞特来到睡美人洞,在洞口查看险情。正碰上英国洞潜专家瑞克和约翰刚从洞里出来。“这里面太疯狂了!”两人感叹着激流太猛,能见度太差,看起来十分疲惫。瑞克和约翰在前一天抵达,已经开始尝试救援。虽然两人是人类洞潜技术巅峰一样的存在,但也只能勉强挺进“三号营地”。他们遇到了强劲的水流。悬浮的沉积物降低了水流的能见度,在其中潜行,“就像你的车头灯在浓雾中驾驶”。

一个所有救援人员公认的事实是,如果这两位洞潜大神都不行,那全世界就没有人可以做到了。

   6 月 29 日,本和泰国海军开始尝试洞潜救援。双方约定,泰国海军负责运输,本负责从三号营地潜往洞穴更深处。泰国海豹队队员们扛着绳索,运送大量气罐挺进到三号营地,本紧随海豹队队员之后。在部分泥泞难走的路段,必须要背着沉重的潜水装备爬上去,本调侃道:“那感觉像是在爬珠穆朗玛峰。”

当泰军和本最终到达三号营地时,水流能见度只有五厘米,几乎没办法读清仪器。本的 CCR 装备虽然更轻便,但是如果水下能见度过低,无法读取仪器,同样会引发致命的危险。从三号营地开始,泰国海豹队队员原地待命,本戴上呼吸器开始洞潜。

( 右下图:本用绳轴本线一百五十米 。图片提供:本)

本拉着自已带来的绳轴,一路往狭窄的洞里潜进,大概布了一百五十米长的路线。“在很多狭窄闭塞的地方多次被卡住,还陷入了急流漩涡。我开始返回。在返回途中,也就是过了二号营地的某个狭窄处,我碰见约翰和瑞克,他们正往洞里进,而我正往洞外走。”本告诉两位英国潜水员,能见度太差,水流太急,“感觉像是激流把我往外拉扯一般”。瑞克和约翰也觉得这个情况过于危险,几人掉头出洞,跟泰国海豹突击队总指挥官汇报洞里的险情。

本的首次进洞就以失败告终。然而吊诡的是,代表国际顶级洞潜技术的英国大神们,在几次尝试后认定洞内情况过于复杂,超出自己能力,径自打道回府,直接去了机场准备回国。睡美人,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名字,为什么洞内情况却如此复杂,让众多国际潜水顶尖技术的高手们纷纷败北?

睡美人洞,是位于泰国和缅甸边境山脉睡美人山脉之下的岩溶洞穴群。法国洞穴探测队早在 1986 年和 1987 年首次对睡美人的主要洞穴进行了调查。而在 2014 年和 2015 年,英国洞穴探险者弗农以及此次参与救援的罗伯特就对睡美人再次探查。就在那次,洞潜成员、英国潜水家马丁绘制了“睡美人洞”的初步图纸。长约十公里的洞穴内有许多凹陷、狭窄的通道,蜿蜒曲折。虽然在旱季时人们可以轻松地徒步进洞,但每逢雨季,洞内却险象环生。在雨季,睡美人的洞口会被淹没,洪流不断喷出。入口处张贴了建议不要在雨季(7 月至 11 月)进入洞穴的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