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说到,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寻找月氏。但是,张骞一行一百多人,离开长安之后不久就集体“失联”,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汉武帝联络月氏打击匈奴的设想落空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公元前126年,也就是“失联”了十三年后,张骞竟然回到了长安。一起回到长安的是他的副手、匈奴人甘父。 更令人意外的是,张骞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位匈奴女子。这位匈奴女子,竟然是张骞的妻子。这倒真是天方夜谭。
在卫青、霍去病对匈奴进行连续打击之前,匈奴各部散布在整个北方草原。长安往西域的必经之路、后来被人们称为“丝绸之路”的祁连山南北、河西走廊,是匈奴活动的重要地区。 张骞一行被活动在这一带的匈奴发现,一百多人全被俘,被送到匈奴单于的所在地。
那个时候,匈奴人投降汉朝、汉朝人投降匈奴,是十分常见的事情。张骞的助手甘父就是匈奴人,随行的一百多人中,匈奴人应该不在少数,他们都在为汉朝服务。军臣单于也想让张骞归顺匈奴、为匈奴做事。为了挽留张骞,军臣单于给张骞物色了一位匈奴女子为妻。
张骞不但接纳了这位纯朴的匈奴姑娘,还和她生了儿子。 但是,张骞虽然身在匈奴,心仍在汉朝,代表汉朝使者身份的符节水远和张骞在一起,匈奴人竟然也不制止或者为难。 由于匈奴监管严密,张骞和他的部属被羁留了整整十年。后来,监管逐渐宽松,张骞带着部属逃了出来。但是,他们并没有向东南逃回汉朝,而是向西北继续寻找月氏。
张骞一行先是来到了现在中国新疆北疆的吐鲁番一带,当时叫“车师”;然后到库车一带,当时叫“龟兹”;再到新疆南疆的喀什—带,当时叫“疏勒”;然后再翻过葱岭,也就是帕米尔高原,来到现在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三国交界的费尔干纳盆地,当时叫“大宛”。 张骞来到的这个“大宛”,当时在中国并不著名,但后来著名了。为什么著名?因为这里盛产被称为“汗血宝马”的“大宛马”。
听说张骞一行来自汉朝,大宛国王很高兴。 大宛国王早就知道在东方有个汉朝,十分富有,只是没有沟通的渠道。张骞从天而降,令大宛国王十分欣喜。张骞应该是谈判的高手,说我们从匈奴逃出来,囊中羞涩。如果大王能够派人送我们到月氏,返回汉朝之后还怕汉朝皇帝不重重谢您吗?这就叫作“双赢”。虽然有诱人以利之嫌,但张骞后来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大宛国王动心了,派出向导,领着张骞寻找月氏。他们先是向西、向北,到了“康居”,也就是现在与中国新疆毗邻的哈萨克斯坦境内的伊犁河下游、巴尔喀什湖以西地区。但月氏并不在这里。 原来,为了躲避匈奴的打击,月氏人一路西行,确实迁徙到了巴尔喀什湖一带,但在这里被一个叫“乌孙”的民族打败了,于是辗转南下,到了妫水也就是阿姆河流域,在大宛国的西南而不是西北 。
这个时候,该轮着月氏欺负别人了。他们打败了当地一个叫“大夏”的国家,从此就在阿姆河流域居住下来,取国名为“大月氏”。这里气候温暖、雨水充足,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民风淳朴、社会安定,是真正的西方乐土 。 不管张骞们如何做工作,月氏人早已淡忘过去的恩怨,乐不思蜀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张骞一行离开月氏回国。为了躲避匈奴,他们取道南路也就是昆仑山北麓,途经现在新疆南疆的莎车、于阗、鄯善,进入羌族居住区,但还是没有绕开匈奴,再次被俘虏。匈奴人同样没有为难他们,只是不让回汉朝而已。不久,军臣单于去世,匈奴陷于内乱,张骞再次出逃。二次逃出的最大成果是带上了自己的妻子。但随行人员,除了副手甘父,全部失散。
汉武帝具有伟大的胸怀。尽管张骞没有完成联络月氏、结成军事同盟的使命，仍然受到了嘉奖，被封为太中大夫,进入中级官员的序列,助手甘父被封为“奉使君”。汉武帝有心栽花花未开,张骞无心插柳却产生了重大影响。张骞插了什么柳呢?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打击匈奴的军事盟友没有找到,张骞却向汉武帝,也向中原民众讲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第一,原来万里之外的世界是那么精彩,不只有月氏,还有大宛、大夏,有身毒,还有安息(今伊朗一带),这些国家和中国一样,也是过着定居的生活 。第二,还有康居、乌孙等国,他们以游牧为生,和匈奴的习俗接近。第三,张骞通过自己的实践证实,从长安经祁连山往西域,至少有北疆和南疆两条路;同时,根据自己的见闻推测,汉朝和西域的交通,除了从西北,经过匈奴、羌人活动区,还可以从西南,从“西南夷”也就是现在的四川、贵州、云南等地,进入到“身毒”再从身毒到月氏,到安息。
这是前所未有的宏大眼光,应该说是“国际眼光”。而产生这种“国际眼光”的途径,就是三个字:“走出去!”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开放、走出国门。走出国门成就了张骞的国际眼光。 鉴于张骞的贡献,又随着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立了功,汉武帝给了他个十分恰如其分的爵号:博望侯。
公元前19年,卫青、霍去病出兵漠北,张骞再次奉命出使西域。由于两年前霍去病横扫活动在阴山、祁连山一带的匈奴,打开了“丝绸之路”的通道,所以张骞用不着从西南方向,而是直接从西北方向出使西域。张骞一行浩浩荡荡,逶迤而西。张骞自己到了乌孙,并带着乌孙使者来到长安。张骞派出的副使,分别抵达大宛、康居、月氏、大夏、安息、身毒等国,展开了全面的外交,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
对匈奴战争的持续胜利,与西域各国关系的建立,激发了汉武帝的雄心壮志,决定采取一系列行动,扩大汉朝的影响、拓展汉朝的版图。
先看西北。汉朝使者以张骞“博望侯”的名号,远涉包括现在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伊朗在内的南亚、中亚、西亚地区,甚至与更远的“大秦”即罗马帝国建立了联系。
承载着东亚和中西亚经济文化交通的“丝绸之路”繁忙起来。以丝绸为主体的中国物产,包括铁器、漆器等,以及凿井技术、开渠技术,被从中原带到西域。西域的歌舞、乐器等艺术,葡萄、核桃等物产,也传入中原。当然,影响最大的,还是乌孙的马、大宛的马。开始的时候,汉人称乌孙的马为“天马”,在得到大宛的“汗血宝马”之后,遂将大宛马称为“天马”,乌孙马则降格为“西极马”,当然仍属宝马。宝马之外,于阗莎车所产的玉石,远非中原可比,也成为奇货。
为了巩固打击匈奴的成果,保障丝绸之路的畅通无阻,汉朝从东南向西北新设了安定、天水、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六个郡,其中,武威是原匈奴休屠王所在地,张掖为原匈奴昆邪王所在地。
再看西南。张骞的“国际眼光”重新引发了汉武帝对西南的兴趣,汉朝使者再次来到西南,要开辟去身毒的道路。 虽然汉朝的官方没有寻找到从西南去身毒的道路,但汉武帝的眼光既然转向了西南,大批的使者遂接踵而至、大批的军队也随之开赴西南。这个时候,夜郎国王和滇王选择了投降,汉朝保留了他们的王号。但他们的地盘,则分属新增设的柯郡(夜郎和益州郡(滇),这也是大一统时期中央王朝在贵州、云南设置郡县的开始。
再看东南和东北。在取得了对匈奴的决定性胜利之后,汉朝开始对南越用兵。公元前11年,可以说是汉武帝经营南越划时代的一年,共设置了南海、郁林、苍梧、合浦、交阻、九真、日南七个郡,其中:南海、苍梧、郁林、合浦四郡在今广东和广西。 交阻郡包括现在广西的南部和越南的北部,九真、日南二郡都在今天越南的北部和中部。
几年之后,汉朝出兵辽东及朝鲜半岛。 公元前109年,汉军分兵两路,水陆夹击,卫氏朝鲜的将领杀了在位的国王,投降汉朝。汉武帝在这一带设了四个郡:乐浪、玄菟、临屯、真番。后来革除临屯、真番,保留乐浪和玄菟,玄菟郡管辖今辽宁东部及鸭绿江以东的部分地区,乐浪郡管辖朝鲜半岛的北部。
为了集中财力,汉武帝用商人帮助理财、帮助弄饯,最著名的叫桑弘羊。当时最有钱的是什么人,当然是商人。用商人对付商人,是汉武帝的一大发明。桑弘羊和他的同事们帮助汉武帝制定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弄钱的政策,其中最著名最有效的是“盐铁官营”和“算缗告缗”。
什么是盐铁官营? 桑弘羊和他的同事们从最来钱的行业入手,由政府把盐和铁控制起来,由官府直接经营,或者批发给商人经营。 更有意思的是算缗和告缗。什么是“缗”?当时流通的货币是铜钱外圆内方,用线串起来。穿钱的线叫作“缗”，一千钱一串,就是一缗钱,就成了计算财产的单位。
“算缗”就是政府根据财产的多少,征收财产税。所以这个政策叫作“算缗令”。,怎么个征收法?先让商人、手工业主及高利贷者等等有产者自行审报财产,政府按6%征税。 一个新的政策出台了,这个政策叫“告缗令”。凡是不申报或少申报财产的,也就是想偷税漏税的,政府鼓励他人举报。如果举报属实,被举报人的一半财产归举报人所有,另一半财产没收归公。
版图扩大了,朝廷的口袋鼓了起来,控制的奴婢和房地产也大大增加了,形势一片大好。财大就气粗,汉武帝希望做另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