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茫然的蜀地上古史

说到蜀地---也就是今天四川和重庆---的可信历史,最早也只能追溯到战国末期的周慎王五年(公元前316年)。按史书记载,2000年前的“重庆人”(巴人)和“四川人”(蜀人)就已经相互看不惯,大打出手。斗争中落了下风的“重庆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翻山越岭跑到陕西请秦国人来助拳。秦人最后顺手把巴蜀全给灭了。自此,巴蜀成为秦国的大后方。

到了汉代,中原学者更编造出了一套话术,将西蜀纳入了“普天之父皆黄帝,原来我们是失散的兄弟”传统史观。按《史记 五帝本纪》记载:黄帝产青阳及昌意,青阳降居泜水,昌意降居若水。唐代司马贞详加解释,“降居若水”就是被封到若水。若水就是今天的蜀地一带。自此,蜀地完美地和黄帝扯上关系。

三皇五帝图

《华阳国志》又名《华阳国记》,地方志著作,是由东晋时期成汉常璩撰写于晋穆帝永和四年至永和十年(348年—354年)的一部专门记述古代中国西南地区地方历史、地理、人物等的地方志著作。该书记录了从远古到东晋永和三年巴蜀史事,记录了这些地方的出产和历史人物。大意是说,古蜀国兴起于中原的人皇时代(天地人三皇,加上后面的黄帝、颛顼、喾、尧、舜五帝合称三皇五帝)。后来黄帝的儿子娶了蜀地那里的女人,生了个儿子喾(就是后来的帝喾)。他的旁支被封到蜀地当候,时间经历中原的夏商周,还帮过武王伐纣。这个封候是不是就是古蜀国的由来?

华阳国志:蜀志

不过我们如果对这个故事稍微深入琢磨一下的话,就能从简短的叙事中咀嚼出更多的东西:秦国伐蜀灭巴,国力为此大增,但这岂不是说当时的蜀地不仅有人居住,而且还已经建立了成熟的政权?推理下去,那么上古蜀地恐怕并非传统中原史观叙事中的蛮荒之地,而很可能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文明存在的古国?

很可惜,古蜀国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资料,所以长期以来都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只是偶尔会从一些古文献中透露出只爪片鳞。古文献中最早提到蜀的,是殷商甲骨文,其中有着“正(征)蜀”“至蜀”“在蜀”“蜀御”“蜀射三百”等12条卜辞,表明殷商对蜀既有征伐,也有接受其进贡或服役。卜辞中提到的蜀和殷商没有任何隶属关系,反而俨然更像是关系糟糕的一个对等政权。

殷商甲骨文中的“蜀”字

在这些先秦资料中,已经隐隐透露出一个事实:很可能在上古时期,蜀地就已经有文明古国存在。另一方面,蜀地也流传一些完全和中原叙事不同的历史故事。根据《蜀王本纪》,鱼凫王在“湔山”打猎得道成仙离去后,接下来统治蜀国的是杜宇。他从天而降落在朱提(大约为今天云贵交界的乌蒙山、金沙江一带),杜宇就成了新一代蜀王,也被称为望帝。望帝统治蜀地将近百年,让位于治水有功的鳖灵,鳖灵继位之后,国号为开明,其后裔也以开明为号。开明统治了12代之后,被秦国所灭。

位于四川省成都市郫都区的古望帝之陵

然而,在没有实物证据之前,人们对古蜀国的情况依然是一片茫然。甚至定居成都平原的古蜀国是否就是殷商、西周中记载的蜀都争论不休。董作宾认为甲骨文中蜀“约当今之陕南或四川境”;岛邦男认为应该在陕西东南商县(今商州区)、洛南附近;郭沫若认为是“殷西北之敌”,胡厚宣则一竿子将蜀发配到山东泰安、汶上一带;而陈梦家则先说蜀可能在殷的西北部,又觉得也不能否认在殷西南,最后又提出或许在山西新绛一带。

位于四川德阳广汉市鸭子河南岸的“三星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

可见想要真正了解古蜀地文明的真实情况,在没有确凿的考古证据之前,这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不过,这些历史大家当时都没有想到,当时间来到20世纪后,这个沉睡上古的文明古国,将会被考古工作者们唤醒,向后世的人们揭示了自己隐藏了千年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