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世界上西瓜最大的生产和消费国,全球大约第4个西瓜里就有3个产于我国,2022年西瓜总产量达6302万吨,尤其是在炎炎夏日,吃上一口冰镇过的甜西瓜,顿时暑气全消。只是,这般极致的享受,出现在中国历史上的时间并不那么悠久。因为西瓜其实是一种发源自非洲,直到宋代才大规模传入中国的外来作物。
辽大同元年(947)初,辽太宗耶律德光的军队占领了后晋都城开封。但仅仅数月后,耶律德光就因为中原百姓的反抗,无奈撤退并死于途中。听闻皇帝去世,契丹北府宰相萧敌鲁之子萧翰也决定北归,与他同行的还有后晋故同州?阳县令胡峤。之后,胡峤在契丹生活7年之久,而胡峤在契丹境内的见闻,则被录为《陷虏记》一书。我车已知最早关于西瓜种植的文字记录,就出自该书中:
“自上京东去四十里,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东行,地势渐高,西望平地松林,郁然数十里。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纥得此种,以牛粪覆棚而种,大如中国冬瓜而味甘。”辽上京位于内蒙古巴林左旗林东镇南郊,以此推测,平川是指乌尔吉木伦河与西拉木伦河之间的土地。胡峤写明,他在这一地区吃到的甜西瓜,是契丹攻打回纥时得到的。
西瓜是从我国边陲之地传入契丹。考古学家在一些辽墓里发现了疑似西瓜的壁画。比如内蒙古敖汉旗羊山南坡1号辽墓,该墓建于太平六年(1026)至七年间,墓中壁画坐在椅子上的墓主人眼前有一只黑色圆盘,盘里盛放着3个瓜,看上去很像西瓜。此外,辽上京皇城南部的堆积层中出发现了西瓜子。
等西瓜来到江南,则要迟至12世纪初。辽及北宋相继为东北新兴的金国所灭,而南宁派遣至金国的使者洪皓被金人拘禁了15年之久,至绍兴十三年(1143)六月才从燕京匆匆回国。洪皓一行带回南宋的,正是西瓜种。西瓜很快就在南宋御园及民间普及开。在南宋一些地方志中也逐渐出现西瓜的身影。
今天,在湖北恩施周家河村二台坪,背靠柳州城遗址的西门山梁上保存有一块著名的“西瓜碑”。此碑刻制于宋度宗咸淳六年(1270),共有170字,撰文者是“朐山秦伯玉”。碑中说的是“郡守秦将军”在这种植了4种西瓜大获成功的事。这时除了宋辽故地外,西瓜似乎也从西域沿着河西走廊传播到了西夏。
总而言之,在两宋三百年这一时段,西瓜完成了从西域走向中国大江南北的进程,随着大元混一四海,它继而传播到岭南。大德八年(1304)成书的大德《南海志》说“广州自至元归附后方有此种”,即元世祖忽必烈平定南宋后,西瓜种被带到广州。西瓜终于成了举国闻名的水果。
至于更东方的朝鲜半岛与日本,也以元时的中国为媒介获得了瓜种。朝鲜的西瓜是元朝时由洪茶丘率先引种于开城的,并以忠州出产为最佳。日本最早关于西瓜的文字记录,出自室町时代名僧义堂周信(1325-1388)《空华集》中的《和西瓜诗》。不过,日本的西瓜一直到17世纪的江户时代才成为比较有规模的消费水果。
大约在10世纪中期,伊比利亚半岛开始种植西瓜,最终于16世纪末传入英国,“watermelon”这个词出现在1615年的英文词典里。此时欧洲各国正向世界各地进行殖民与扩张活动,加上黑奴贸易的影响,西瓜相当快地来到了美洲。北美种植西瓜的最早书面记录可追溯到1629年的马萨诸塞州。加利福尼亚、佛罗里达、弗吉尼亚州同样在17世纪种了西瓜。
二战结束后,日本在无籽西瓜领域取得了相当伟大的成就,陆续研发出了向阳、新大和、大王、金星、夕月等名品,一时在东亚风头无两。中国的无籽西瓜培育等到20世纪50年代方才起步,江苏省农业科学院于1957年抢先创造出我国第一个四倍体西瓜“华东24号四倍体”,并以之为母本获得三倍体无籽西瓜“新秋3号”。
中国农业科学院郑州果树研究所则引进日本瓜种,在1963析培育出无籽3号,这也是我国第一个得到大面积栽培的无籽西瓜品种。在西瓜、甜瓜培育方面最为知名的专家,便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吴明珠。1955年,吴明珠来到新疆,耗费7年时间,总共找到40多个品类。1984年,吴明珠终于培育出西瓜界的明星“8424”,它一向有西瓜之王的大名。1989年,8424种子在上海落户,优势格外出众,几乎成为上海人心里优质西瓜的不二之选。
北京人眼里的庞各庄西瓜有着相似的地位。长盛不衰的早熟瓜种“京欣一号”由北京市农林科学院蔬菜研究中心和日本专家森田欣一共同培育的,它也因此得名。1916年,森田欣一生于日本千叶,伊丽莎白甜瓜就是他在1978年育成的。他作为受到特邀的外籍专家,在中国度过了3年的合作研发期。为感谢森田欣一为我国西瓜育种事业作出的贡献,1993年大兴县还授予他“荣誉公民”称号。
全国各地的特色瓜种更加是数不胜数。黄河中上游的甘肃靖远,石头缝里长出的“旱砂西瓜”远近闻名,此瓜瓜皮韧耐运输,独具风味,在2015年8月被列为农业农村部地理标志农产品。宁夏中卫香山地区的硒砂瓜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江苏盐城出产的东台西瓜,以“特小凤”和“早春红玉”瓜最为知名。特小凤原产台湾地区,特点是果皮超薄、肉色晶黄,体型也比一般的西瓜小很多。早春红玉瓜则是1996年从日本引进的,耐受低温和弱光环境。因为口感好,果肉鲜红,深受国人喜爱,在长江流域广泛种植.
千年前,丝绸之路上的西瓜见证一幕幕国与国间的纵横捭阖,现今它身上所具备的“世界性”似乎也从不曾削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