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南方水果标志

在中国悠久的农业文明中,荔枝以其独特的风味和历史地位,成为南方水果中的标志性存在。荔枝最初被称为“离支”,亦作“离枝”。这一称谓的由来,反映了古人对自然事物的细致观察与形象命名。人们发现其果实一旦离开枝头,色泽、香气和味道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变质。即白居易在《荔枝图序》中所描述的:“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在中国古代文化意识里,“离枝”与别离意思相近,带有不吉利的意味。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便逐渐将之更名为“荔支”“荔枝”,以避不吉之字。随着荔枝的广泛种植和传播,其名号与各种故事交织在一起,让这种珍果衍生出诸多雅称和别称,如“妃子笑”“白糖罂”桂味“增城挂绿”等。

果农在摘荔枝

荔枝的野生起源与中国古代南部的热带森林密切相关。据研究,云南和海南热带雨林以及广东西部和广西东部的丘陵地区,是荔枝的起源中心。这些地区至今仍能发现野生荔枝树的颁。特别是在苍梧,即今天广西境内,自然环境适宜荔枝生长,是原产地之一。

关于食用荔枝的记载可追溯至汉初。《西京杂记》为西汉时期的杂史,其中有南越王赵佗进奉荔枝的记载。赵佗曾向汉高祖刘邦献上荔枝,而刘邦则回赠给他四匹绣有葡萄花纹的锦缎。南越王赵佗统辖着岭南之地,彼时荔枝已是当地珍贵果品。他深知荔枝之味美,于是精选岭南荔枝送往长安。荔枝自此成为宫廷中的珍馐,一直作为皇室贡品存在。

碳化荔枝核,广东南越国宫署遗址出土

荔枝离枝后易腐的特性,使得保鲜之术成为当时的一大挑战,倍增了运输之艰难和人力辗转的苦难,但也激发了古人在物流和保鲜技术上的创新和尝试。首先是交通问题,为将荔枝等地域珍果从南方果园快速运抵北方皇宫,历朝历代的官员和商人不得不开辟特殊运输路线,建立起一套复杂的物流系统。一路快马加鞭,驿站接力,进贡文化和地方特产在政治互动中的重要性由此体现。

其次是保鲜问题,为解决这一难题,古人尝试运用各种方法来延长荔枝的保鲜期,如使用冰窖冷藏、密封运输等,还有就是将荔枝做成荔枝干。北宋蔡襄所著《荔枝谱》记载,福建地区关于荔枝的保存就有红盐法、白晒法、蜜煎法和晒煎法。红盐法是用盐梅卤来浸泡佛桑花成红浆,然后把荔枝放进腌制,之后捞出晒干,做成荔枝干。白晒法,则是将鲜荔枝放到烈日下晒至核硬为止,然后储存于瓮中,密封百日;蜜煎法则是剥生荔枝,榨去其浆,然后用蜜煮之;晒煎法,是将荔枝晒至半干后再放进蜜中煮 。

白晒法制作荔枝干

在很长一段时间,荔枝象征着奢华、欲望以及皇权的荣耀与腐败。最著名的例子是唐代诗人杜牧《过华清宫》中的名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此处荔枝成为唐玄宗李隆基对杨贵妃宠溺有加的象征,也隐含了对皇权滥用和奢侈生活的批判。”妃子笑“由此得名。

荔枝的品种多达几十种,每种都有其独特的风味和食用特性。其中著名的有三月红、圆枝、黑叶、淮枝、桂味、糯米糍、元红、兰竹、陈紫、挂绿、水晶球、妃子笑、白糖罂、凝冰子等。以桂味、糯米糍、挂绿为上佳品种,“萝岗桂味“”毕村糯米糍“和”增城挂绿“有”荔枝三杰“之称。

妃子笑荔枝

桂味荔枝以桂花般的香气和清甜的口感闻名,肉质爽脆,果皮浅红,裂片峰尖刺手,皮薄而脆,核有大核和焦核之分。糯米糍荔枝则以其肉厚多汁、浓甜如蜜的特点受到人们的青睐,果皮鲜红,皮薄,裂片无峰尖,核小,甚至有无核品种出现。

挂绿荔枝则因其外壳四分微绿六分红,每个都有一圈绿线而得名,因为,到了秋天才熟,产量很少,只有几十到几百株,如果移植到别的地方,果实就会发生变化。挂绿荔枝“爽脆如梨,浆液不见,去壳怀之,三日不变“。其品质之优良可见一斑。增城挂绿荔枝更是贡品中的珍品,历来为皇室所喜爱。

增城挂绿

乾隆年间,增城人因不堪每年纳贡之扰,将百棵挂绿砍掉,只存一棵母树,现仍存在增城荔枝镇挂绿园,被称为“西圆挂绿“。这棵母树每年仍有结果,2001年,一颗西圆挂绿荔枝在拍卖会中创下”最贵水果“的世界记录。这些品种市场上享有盛誉,占据了市场的高端地位。

增城挂绿母树

还有一种叫作“凝冰子“的荔枝,当阳光照射时,从里到外都是透明的,中间有一个很小的核,核一半明亮一半暗淡,非常特别。又有荔枝“水浮子”,重量虽然重但不会沉入水中,放在水里会随着波浪起伏。除此之外,妃子笑、白糖罂、黑叶等也都鼎鼎有名,人们的食用体验和选择变得多样。

据明末清初学者屈大均《广东新语》记载,东粤地区盛产荔枝。如果询问园林之美,人们会以荔枝为傲,家中有上千株荔枝树的人,地位相当于万户侯。因此,靠近水的地方种植水枝荔枝,靠近山的地方种植山枝荔枝,有荔枝树的家庭,被称为大户人家。当荔枝成熟时,东边的人家夸耀三月的青荔枝,西边的人家夸耀四月的红荔枝,都以早熟和优质品种为荣。

广东茂名荔枝花开

如果有家庭开设荔枝社,人们都会争相参加,以吃得多的人为胜,胜者被称为荔枝头状,吃得少的有惩罚,惩罚是喝几大杯荔枝酒。荔枝吃多了也不会伤害身体,喝一杯蜜水就能解渴。有的人用青盐调白火洒喝,或者喝荔枝酒喝醉了,就用荔枝壳泡水喝。荔枝多露水,吃多了的人,清晨就在树下先吸露水,再品尝荔枝的香气,使人像喝醉了一样,五脏六腑都感到清凉,这样可以消除肺部的热气。

荔枝的季节性上市是其消费特征之一。在中国,荔枝通常在每年5月开始上市,7-8月则是最为鲜美的时节。这一时间段内,它的糖分和香气达到最佳状态。低温高湿的储存条件可有效延长荔枝保鲜期。通过控制温度在2-4度,湿度在90%至95%,荔枝变质的速度大大延缓。气调保鲜技术也是常规手段。通过降低储存环境中的氧气比例,可以减慢荔枝的氧化过程,高效而环保。

荔枝保鲜

荔枝的种植范围从广东、广西、海南,到福建、四川,云南及台湾,纬度大约从北纬18度跨越至北纬28度,覆盖中国南方广大区域。作为荔枝主产地,岭南一直久负盛名。岭南地处亚热带,长夏无冬,春秋相连,土壤深厚肥沃,阳光充足,雨水适时,为荔枝的生长提供了理想环境。荔枝在巴蜀之地同样留下独特的文化印记。福建荔枝,因北宋大书法家蔡襄所撰《荔枝谱》而得名。

16世纪,欧洲探险家和传教士将荔枝从中国引入欧洲。荔枝在许多亚热带和热带地区得到了广泛栽培,跨越了地域和文化界限,成为全球热带水果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越南荔枝已已成为该国最重要的出口产品之一,泰国荔枝同样享有盛誉。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的气候条件适宜荔枝生长,澳大利亚的昆士兰州同样引入荔枝种植。

目前,有两个著名的荔枝种植系统入选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录,分别是海南海口羊山荔枝种植系统和广东岭南荔枝种植系统,代表了荔枝种植的较高水平。海南海口羊山荔枝种植系统,位于中国唯一的热带火山地区。羊山地区的火山岩土壤富含微量元素,特别是硒等稀有元素,这些元素对荔枝果实糖分积累具有重要作用。

海南海口琼山区红旗镇龙门村荔枝示范基地

广东岭南荔枝种植系统,以岭南地区荔枝果木复合种植为特色。传统上,采用圈枝繁殖法等技术,保持了荔枝品种的纯正和对传统种植技艺的传承。现代科学方面,通过高新技术手段提高了荔枝的产量和品质。这一系列包括增城、东莞、茂名等地,这些地区的荔枝种植传统世代相传,形成独特的荔枝文化,每个地区都有独特的荔枝品种和栽培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