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9年3月,恺撒的执政官任期进入第三个月,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提出了法案,那就是自格拉古兄弟以来的《农地法》。对政治家来说也有棘手而不敢触碰的政策。在罗马,有关公民权和农地改革的法令就属于这类政策。由于涉及既得利益者的坚决反对和此法案成立后将导致新获益者出现,还包括从何处以及如何获取利益等问题,实在是件难以掌握的事。
《公民权法》是在公元前90年的“同盟战争”中,不顾众人是否赞成强行通过的。剩下来的难题,是自从公元前133年格拉古兄弟以来,就频频与流血动乱有密切关联的《农地法》。况且,自从公元前100年的护民官萨图纽斯遭杀害以来,41年之中,再没有人有勇气提出新的方案,而尤里乌斯·恺撒准备再提出的,正是涉及《农地法》的法令。
自公元前133年提比利乌斯·格拉古以来,《农地法》常导致争论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既得利益者害怕失去既得利益;二是这项法令的通过经常诉诸第二种方法,也就是护民官率先挺身,斥退元老院的反对声音,然后再诉诸公民大会决议,这是相当明显的“反体制”做法。为了实现通过《农地法》的宿愿,恺撒首先试着借由第一种方法进行。因为恺撒与格拉古兄弟以及萨图纽斯这样在元老院里没有议席的护民官不一样,他是担任着元老院会议中议长的执政官。
恺撒向元老院所提出的《尤里乌斯农地法》,在70年前曾逼死了格拉古兄弟,它近似于《森普罗尼乌斯农地法》的修正案。虽然是以农地改革为最终目的法令,但是非常忠于罗马法中保障私有财产权为基本权利的精神,无论农地改革的范围有多大,一概不涉及私有土地。重新分配的对象始终只限于国有土地。因此即使因《农地法》而取得土地,也等于是借用国家的土地。
恺撒所作的修正,在下面各项中: 一、关于国有土地的借地权,承认继承的权利,但是对他人的让渡权,20年以内不予承认。农民的固定化是农地改革成功的关键。格拉古兄弟完全不承认让渡权,恺撒则认为20年之后可获得承认,也许是他认为这样比较符合现实状况吧。
二、能够申请国有土地的借用者,包括曾经追随庞培拥有五年军旅生涯者,以及生育有三个小孩的无产者。付给庞培的旧部属们“退休金”,是当时“三头政治”成立的条件,所以这也还是在满足庞培的利益。然而,恺撒一方面满足庞培的要求,一方面也没忘记在《农地法》中,帮助流入都市的原属于旧自耕农的无产者重新建立家园。
三、为应付民众将超过1000尤格以上的不法借用地归还国家时所需支付的补偿金,以及重新分配土地需先行投资的款项,决定动用庞培当时从东方回国时纳入国库的2亿塞斯特斯铜币作为相应的财源。四、将发放不法借用地归还的补偿金的额度,划为财务官的权限。五、设置处理有关借用农地重新分配案的常设委员会,由20位委员组成,提案者不得为委员会的成员。
恺撒的《农地法》小心地顾及着不刺激元老院。但元老院内反对的依然占大多数。死守由元老院所主导的共和政体的元老院派,认为《农地法》实在是一个“反体制”运动。西塞罗也持反对的态度。至于小加图,又再度像以前一样,发表长篇大论,企图妨碍议事。第一天,恺撒让小加图发表长篇大论,等他的演说结束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元老院会议也就散会了。
第二天,执政官恺撒在小加图又开始滔滔不绝时,呼叫守卫将小加图带出会场外。 恺撒决定突破现状,而保密至今的“三头政治”也在此时公开化了。 那天由执政官恺撒担任此次公民大会的议长, 当然,反对农地改革的“元老院派执政官”比布鲁斯也出席了。70年来,每次只要触及这个尖锐问题,势必以流血事件收场。 赞成派与反对派也相互对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就恺撒所处的位置看来,他是最能主导这个场合的人,他首先要小加图上台发言。小加图一上讲坛就想以冗长的演说来妨碍议事。但这次不需恺撒出马,众人马上明白这是阻止法案通过的陈词滥调,立刻涌到台前进行威胁;有一些人甚至冲上讲坛将演说中的小加图拉扯下台。最后幸好有强壮的元老院议员护着,让小加图退出场外,他才没落得血溅当场。
这样恺撒什么也不必做就成功地把小加图排除了。他指名同为执政官的比布鲁斯为下一位发言人。接着恺撒指名克拉苏为下一位发言人。同为“三头政治”一角的克拉苏,以简短的演说叙述自己的赞成意见后就步下讲坛。市民们以热烈的掌声回应。克拉苏赞成的事情,正是“骑士阶级”所赞成的。
紧接着恺撒指名第四位发言人庞培上台。这时恺撒采取了一种更为有效的方法,他并非要庞培进行表示赞成的演说,而是对着这位“三头政治”中的一头,逐条朗读出《尤里乌斯农地法》的项目,并以回答赞成与否的方式,逐一询问庞培的意见。对不擅演说的庞培而言,恺撒的这种做法,令他感到是对自己的一种体谅与照顾。
庞培是位虚荣家,一旦欢呼集于一身时就情绪高亢。他竟忘了自己不擅演说而开始发言起来。他说,如此受到执政官与公民的托付实在是光荣之至。除此之外,他也表示了《农地法》成立的必要性。演说的尾声,庞培用这句话做结语:“如果有人执剑刺向这个法案,我庞培定会化为盾牌加以阻挡!”听见这句话,市民中又响起“哇……哇……”的欢呼声。
于是形势急剧变化,元老院派顿生强烈的危机感。于是便强行派出执政官比布鲁斯再次发言,表示他作为执政官拥有否决权。恺撒以盖过比布鲁斯说话的声音说道:各位市民,如果没有执政官比布鲁斯的同意,就算各位有多么强烈的企盼,这个法案依然无法实行。”群众已经失控。比布鲁斯看见向讲坛蜂拥而至的群众,马上放弃动用否决权,一路落荒而逃。
《农地法》是经由恺撒深思熟虑而成立的,因此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元老院派。诉诸公民大会强行突破的恺撒,还让原案中没有的修正案也通过了。其一是,元老院议员有尊重公民大会决议的义务;其二是,原案中未提及的坎帕尼亚地方,也列为不法借用归还地。恺撒接二连三的法案使元老院派不得不屈服,这可激起了小加图反对恺撒的怒火。
他声称即使被流放也不愿承诺这些义务。不过,最后他还是在西塞罗的游说下屈服了。其他的元老院议员尽管心中有许多不情愿,也全数许下了尊重公民大会与公民大会议决事项的誓言。如此一来,《尤里乌斯农地法》与格拉古兄弟的《农地法》截然不同,它并不是反体制运动的成果,而是所谓“与在野党协力”的政策,也是一个未经流血而订立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