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源区位于青藏高原腹地,平均海拔超4500米,幅员辽阔、水系纵横,可划分为北源楚玛尔河水系、正源沱沱河水系、南源当曲水系以及干流通天河水系。除了湿地、沼泽、湖泊外,辫状水系是长江源区一道常见的壮丽风景,也是藏羚羊、白唇鹿、藏野驴、野牦牛、斑头雁等诸多生灵的生命舞台。
长江源区西侧为羌塘内陆湖区,西北部为昆仑山脉,南部为唐古拉山,东北仙为巴颜喀拉山。这片半封闭的高原腹地水系纵横,河流地貌可分为高原冲积河型、丘陵坦谷河型和高山峡谷型。其中高山峡谷型受两侧山体控制,河道紧缩收束。另外两类河道则宽阔游荡,多股分汊水道分分合合,相互交织。以更大的视角观察,河流则如同姑娘长长的发辫,称之为“辫状水系”,真是形象
支流当曲、楚玛尔河、尕尔曲辫状河道随着山形地势的高低宽窄而变化,基本呈藕节状,收紧一段又释放一段。长江干流的辫状河道则主要分布在沱沱河和通天河上段。沱沱河全长约360公里,80%以上的河段为辫状河道。通天河全长800多公里,有300公里左右的辫状河道。通天河到青海玉树曲麻莱县城以下后进入高山峡谷,辫状水系便消失。
说起江源区辫状水系的成因,地理学者用大概几句话便可以归纳---首先,河床要易冲刷,两岸无明显约束,使河床可以横向变宽变浅,形成大量边滩、心滩使水流分散;其次,输沙程度大,河水中的悬沙和河床沉沙的交换导致河床不断处于冲淤调整之中;最后,主流经常改道,河床经常变动,形成辫状水系。
对长江源的辫状水系最直观的观察,是从冰川和漂流开始的。高山上的冰川在形成和移动过程中裹挟了大量泥沙石块,冰川末端消融后,这些沙石便由融水带着奔往河流,成为长江源辫状水系中河洲沙石的一大来源。汇聚而下的冰川融水且有极大的势能和动能,径流也极不稳定,对河道的冲刷侵蚀十分强烈。水量的剧烈变化,冰川裹挟的砂石和水土流失,以及平坦宽阔的荒原是辫状水系生长发展的基础。
岗加曲巴冰川位于长江源东坡,延绵12公里,是长江源最大的冰川之一。岗加曲巴冰川之下,河流流淌一段后与另外两条冰川融成的流水汇合,冲刷出宽达8公里的河道,这是距离长江源冰川最近的辫状河段。往前浩荡前行数十公里后,尕尔曲、姜根曲汇合,巨大而绵长的“水网”之上,唐古拉山脉主峰各拉丹冬雪峰遥遥在望,场景极其壮阔。
在江源区的诸多辫状水系中,沱沱河的辫状河道格外开阔,许多河段仅仅能没过脚背。由于分汊太多,漂流时很难判断河水的主流,漂着漂着船就搁浅了,甚至水流都完全消失不见了。只能七手八脚把船挪到附近的水道再继续漂,时常拖船的时间多于坐船的时间,沱沱河因此被我们漂流队员戏称为“拖拖河”。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通天河口,当曲汇入后,水量倍增,才能真正称得上是“漂流”了。
在长江的几个源头河流中,楚玛尔河是很容易辨认的,它发源和流淌过的可可西里地区是青藏高原降水最少的区域,年均只有200毫米左右,土壤贫瘠,植物稀疏,稍有降水就会对地表造成不小冲刷。由于水土流失严重,水中泥沙含量很高,河水呈红黄色,“楚玛尔”的蒙古语意思便是“红色的河”。
楚玛尔河上游是无人区,直到穿过青藏公路、青藏铁路后,才能偶尔遇到牧民。宽谷窄谷交替出现,引起了水流速度变化和泥沙沉积,促进了辫状水系的形成。据大概估计,辫状河段可占到楚玛尔河全长80%以上,河漫滩和阶地也比较明显。藏羚羊喜好在平缓的草原栖息、交配,楚玛尔河流域因此成为藏羚羊最重要的栖息地。
在通天河口,当曲与沱沱河汇合了,水量大增,这里的辫状河道宽达1公里,南岸还有大片河滩草地。当曲宽阔的辫状河道拉出了一个大大的优美弧形,外侧有一道5公里长的高大陡坎,内侧水流形成平缓洼地,孕育了大小十余个湖泊,水草丰美,环境与可可西里藏羚羊产羔地的卓乃湖、太阳湖十分相似。曾经,藏羚羊冬季在这里交配后,夏季时怀孕的母羊就会去可可西里产羔。受猎杀和人类交通线的侵扰,上世纪90年代后这里的藏羚羊就不再迁徙了,而是局限在通天河口一带完成交配和产羔。
长江源的辫状水系也是斑头雁的产房。每年4月,斑头雁就会来到青藏高原,一般集中在高原湖泊的泥质岛上筑巢、孵化。此外河畔崖壁、河中沙洲和小岛也是它们的家园。6月前后小雁出壳,10月底再度迁徙到南方过冬。除了斑头雁,还有黑颈鹤、燕鸥等多种鸟类也共用这些筑巢基地。水系成为天然屏障,能大大阻隔其他动物和人类的干扰。
通天河上游汇聚、沉淀了辽阔江源区的泥沙,辫状河道十分鲜明,河岸两侧也滩地辽阔,水草丰茂。夏末秋初,草籽饱满,高原长宽晴翠,河流开始变得清澈,水位下降,河滩裸露。带着孩子们的斑头雁准备迁徙了,在这庞大的迁徙队伍中,还有从蒙古高原远道而来的大群蓑羽鹤。蓑羽鹤是可以飞越喜马拉雅山的鸟类,每年,数千只迁徙的蓑羽鹤都把通天河的辫状水系作为中继站,在河滩上休息、觅食。草滩给它们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补充长途奔袭的体力消耗。
蓑羽鹤迁徙的季节,白唇鹿的交配季也来临了。白唇鹿从通天河口开始陆续分布,一直延伸到四号甘孜和西藏昌都的金沙江畔。通天河烟瘴挂大峡谷之上的辫状水系更是它们的主要栖息地。秋天,辫状河道成为了白唇鹿争夺配偶、求爱繁衍的战场。通天河附近有一片断崖,便是它们重要的集结地。
通天河奔腾向前,在烟瘴挂大峡谷有一段短短的收束,之后河道重新变得开阔,大多河段又成为宽阔的辫状水系。再往下,楚玛尔河与通天河拥抱,打造出通天河干流上最宽的一段河道,河床宽达三四公里,水流被沙洲分割成几十上百条的大小交织水道,夕阳下光华闪耀,像是一条披在荒原巨人身上的金丝披肩。值得一提的是,今天青藏铁路的长江第一桥,也架设在沱沱河沿的辫状河段之上,桥墩就立在河中的洲岛之上。
在通天河烟瘴挂峡谷的上游,辫状河道之畔有一片规模庞大而历史久远的沙丘地带。冬季的风沿着河道扬鞭而下,沿途卷起河滩、河洲上的滚滚沙尘,在峡谷口被山体阻挡后,便堆积在河道边的山坡下,形成的巨大沙丘、沙山足有数十米高。近年来,辫状水系之畔形成的新沙丘越来越多,风沙危害也日益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