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太顺利了

第五次战役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实施反击的主要区域是朝鲜的坟山到春川之间。彭德怀给三兵团下令：“坚决打掉涟川地区的美三师和土耳其旅。”战斗一开始，第三兵团六十军的一八一师率先突破了土耳其旅的防线。前方打得异常激烈，进展也很顺利。可是一八0师一直随六十军行动，哪里枪声大作，一八0师就跑到哪里，就是没有投入战斗。其实，就是当兵团的预备队使用。

指挥所里，军官们都不讲话，只有电台在嘟嘟嘟地响，大家在期待着军部命令的到来。美军的飞机不断地投掷炸弹袭扰，郑其贵师长眼皮底下的地图，常常要被尘土盖了一层，机要秘书时不时地就要擦一擦。

郑师长对政治部主任吴成德说：“老吴，你提笔，我向军长请战。士气很高，正是打胜仗的好时机。”接着，郑师长刺破了自己的食指，滴血在纸上写道：我代表一八0师全体官兵向韦军长请战，请把下次第一梯队攻击的任务交给我们师，一定坚决完成任务，如果不完成，军法处置。

过了一会儿，六十军军长韦杰在军部接到了这份请战书，他看完后，说道：“呵呵，一八0师的老郑急了，当预备队的滋味，看来真是不好受。过一会儿，要是有任务，马上让他们上吧。”可是，战事瞬息万变，两天后的4月29日，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会战结束了。一八0师没戏演，只能看戏。

命令终于下来了。六十军军党委决定：由一八0师担任五次战役第二阶段主攻任务。五次战役第二阶段，我志愿军首长决心集中三、九兵团和人民军金雄集团于东线，向李承晚军队六个师发起攻击，一八0师任务是吸住美军陆一师，不让其东援。

5月16日下午6时，两军的炮兵开始了炮战，这是大战的序幕。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开始了。一八0师的部署是五三八、五三九团为第一梯队，五四0团为第二梯队。这时，情况突然发生了一个变化：六十军其他两个师一七九和一八一师临时划归十二军、十五军使用，六十军只剩下一八0师这一个步兵师。

在以往我军的作战史上，部队建制随着战场的变化而变化太正常不过了。不过眼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一八0师的六十军即将要和高出他五六倍人数的美第十军交手（美第十军是集团军，人数在5万以上）。这是为什么？这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师指挥所里，大家都觉得这无异于釜底抽薪。全军三分之二的力量就这样被划走了，这个仗怎么打？

郑其贵初听到这个消息，目光特别惊愕，常识告诉他，自己的部队已陷入绝地。通讯兵放下手里的电码，说道：“师长，五三八、五三九团已经渡过北汉江了。”这时，五三九团二营在营长马兴旺和教导员关志超的带领下，冲过美军9万里地区的封锁线，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前进了100公里，渡过了洪川江继续追击敌人。

一八0师师指挥所里，副师长段龙章说道：“师长，各团进展虽然都很顺利，不过我看应该把目前离我们最远的五三九团二营撤回来，万一有什么情况，部队不好控制。”段龙章这种担心，和郑师长先前的预感大致相同。郑师长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一下，没说什么。

吴成德主任说：“各部队刺破打得都不错，你让二营撤回洪川江北，他们思想恐怕转不过来。”段龙章说：“转不过来也要转，仗虽然打得不错，前面发回来的情况我也看到了，不像是敌人的常态。部分美军阵地只是象征性地还击后，就有秩序地撤退了。如果这是阴谋，我们不撤的话，就很可能要陷入人家的包围。”

段龙章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目前，兵团首长把六十军剩下两个师全部用于三兵团东线作战，东线阵地上敌我双方已经有好几万人搅在一起了。如果东线我军战况良好，敌人肯定要派增援部队加入，那必然要经过一八0师的地盘。仅仅这一个师的力量，恐怕未必能抵挡住几倍以上的敌人。

郑其贵马上下令把最远的五三九团二营撤了回来。下午5点，第一梯队已经占领远水洞、通谷里一线。不过很奇怪，第一梯队两个团并没有多大伤亡，这更让师部首长们警觉，他们担心是敌人有预谋的撤退。郑其贵得知后，立即叫作战参谋起草电文给军长：韦军长，在我们反击下，敌人已经沿着公路向后撤退，请示下一步行动。

只过了半分钟，军部回电了。电文上写道：郑师长，鉴于敌人的后撤，你师应以五三八、五三九团的各一个营兵力向通谷里、孝子洞继续搜索前进，不要迟疑，动作一定要快。郑其贵看完后放下了电文，双眉紧锁，他的心有点乱。其实，不只是郑其贵看出来西线兵力薄弱的问题，军部首长也早看出来了。

给一八0师回复完电报，六十军政委袁子钦对韦杰军长说：“咱俩应该向上级反映一下，如果敌军反击增援，西线就这么一个一八0师能行吗？”韦杰说：“刺破我们兵团东线打得十分激烈，兵团司令部的电话都经堂占线，我们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恐怕不合适。先不要干扰首长的思路，按照命令来执行吧。”

郑其贵师长在地图上全神贯注地盯着三个团的位置，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各团没有汇报情况，是不是有麻烦或者进攻受挫了呢？这时候，他收到了五三八团庞克昌的报告：我们已经占领了杜武洞以南要点336.8高地，遭到敌人炮火猛烈射击，部队伤亡很大，我们炮很少，携带的炮弹都打光了，又供应不上。现在只能采取机动隐蔽躲避炮击。

副师长段龙章眉头紧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地说：“咳！太急人了，这可怎么办？刚才五三九团王至诚也报告了，洪川江以北的敌人也撤退，并且有继续再撤退的可能，如果我们还按照上级的布置继续追击进攻，一旦被包围，我们可就太危险了。”

郑其贵当然也清楚这一点：现在一八0师按照计划已经离友邻部队越走越远，过于突出了。作为师长，他没有权力来改变上级的任务。从目前情况来看，一八0师第一梯队两个团的攻击已经牵制住了美军第七师，使他们不能增援东线战场。

上午，郑其贵已经把情况电告给第三兵团了。兵团首长回复内容是：即令一八0师第一梯队两个团继续向孝子洞、通谷里方向搜索前进，进而达到支持围歼东线之敌目的。显然，东线的情况也并不理想。从常规上来推理，东线我方兵力目前完全是占优势的，三兵团两个军外加一七九、一八一两个师的临时加入，可是现在从军部的态度上看，东线敌人这块骨头还是很难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