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而顽强的阻击

联合国军再次根据司令李奇微的部署,利用志愿军补给供应困难,中朝军队主力尚未转移的空隙,迅速调集了4个军13个师的兵力,向我方直压了过来。步兵都是摩托化配坦克组成特遣纵队,沿着汉城至涟川,到了洪川至麟蹄公路等两侧,立即开始突袭进攻。
5月22日,这一天美军的进攻比前几日还要凶猛。一八0师指战员虽然仍是饿着肚子打仗,战斗力却和以前一样,丝毫未减。师部设置的这三道防线第一道是通谷里、九峦山。五三九团从昭阳江再次撤回来,团长王至诚立即分配出兵力,做好第一道防御。二营四连直接去了九峦山阵地。
敌军一个营的兵力,分成了三列纵队向四连冲来。最前面开道的是3辆M4谢尔曼中型坦克,坦克周围跟随着大量步兵。突然,3辆坦克加大了油门,排气管喷出了没燃烧干净的柴油黑烟雾。坦克速度一下子变快了,接着步兵紧随其后,步枪、冲锋枪连续向四连阵地射击。敌人冲到了机枪射程范围,四连重机枪开始连续开火。阻击的枪声,此起彼伏回荡在九峦山。
美第七师反应飞快,他们马上掉转进攻方向,重点直指九峦山、通谷里。五三九团防御分队此时正扼守393.1高地。美军至少有两个营的步兵强攻了两次,都被防御分队打退。3分钟后,天空了出现了5架P-51野马战斗机,呈一字队形直奔393.1高地飞去。P-51机翼上的4挺12.7毫米航空机枪开火了。敌机还投下了燃烧弹,393.1高地,在燃烧弹爆炸的一刹那,变成了火海。
四连在九峦山击退敌坦克16辆及大量步兵攻击,歼敌90余人,毙伤敌200余人,四连伤亡已经过半。通谷里以北393.1高地的五三九团防御分队,他们全部英勇牺牲了。这时,美军的一支小股部队已经占领了393.1高地。接着,一营三连趁敌人立足未稳,又夺回了393.1高地……
美七师再次调集大口径重炮,直接轰击我五三九团通谷里防御阵地。然后,以整营整营的步兵发起集团式冲击。敌人这种连续性的进攻,不给我们留一点间歇,最终通谷里一线失守了,被敌人占领。

白天激烈的战斗中又熬过去了。一八0师师部。译电员赵国友给师长递过军部发来的电报。军部命令调出五四0团二营归军后勤指挥,掩护军医院、仓库转移。段龙章有点想不通,说:五四0团正在与敌进攻战斗,一时不能完整地撤出来。“郑其贵拍了两下段龙章说:”军部的命令,我们应该无条件执行。上级肯定知道我们的处境,下一步肯定会提前让我们撤离战场。我们一八0师执行命令,从来是不打折扣的。“
段龙章抢过师长的话,说道:“师长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看现在的处境!我们伤亡已经这么多了,一旦再被美军包了饺子的话,到突围的时候,一个人都要当10个人使唤。”段龙章很想说服郑其贵,但郑其贵还是坚决执行了军部的命令。五四0团二营共计1200余人,从一八0师分离出去归了军部,从这个意义上说,一八0师就不是全军覆没。
在一八0师右翼,六十三军已经向后方转移。傍晚的时候,左翼的十五军,也同样接到第三兵团的命令,全军开始转移。在150公里这么大的防御正面,只剩下一八0师在坚守。一八0师,没有收到来自任何一方上级要求撤退的命令,仍然执行着上一道命令:就地防御,阻敌北犯。
到目前为止,第五次战役所有一线作战部队除一八0师之外,都在加速撤退中。据郑其贵师长口述回忆:“23日上午,敌人正在乘机向我师侧后迂回运动。段龙章副师长和王振邦参谋长向我建议,以部分兵力边打边撤,主力迅速北渡汉江。我说,把你们的意见报告军部再说。”
师部指挥系统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不在这150公里正面防御,从而达到拦截和吸引敌人的目的,那么,一旦防线被突破,后果必然是让目前正在急速后撤的兄弟部队陷入更大的危机。但是自己不撤的话,敌人就像一摊能流动的胶水,虽然黏不到撤退的友邻部队,但回过头来,就会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一八0师死死黏住!

郑其贵同意了段龙章和王振邦的建议后,他俩马上把这一建议上报给了军部。六十军军部接到一八0师的电报后,正在犹豫不决中时,突然,一份电报送到韦杰军长手里,是上级第三兵团发来的,内容是:十二军尚有5000名伤员,十五军有2000名伤员,六十军也有1000多伤员未运转,要求各部暂缓撤退,待伤员转移完毕后再后撤。
其实这封电文的意思,就是直接让一八0师待伤员都转移完毕,再开始后撤,因为毕竟韦杰手里目前只有这支部队能控制。最后,六十军军党委一致决定,让一八0师仍然留在汉江南岸,就地执行掩护任务。于是,一八0师接到了军部的电文,上面写道:令一八0师在北汉江以南坚守3-5天。

王振邦参谋长对郑其贵说:“这样的命令,对于各部来说接下来的防御压力会空前巨大。“郑其贵右手臂在王振邦面前挥动一下,然后说:”这个目前还不是问题。我师左翼第十五军昨天就提前撤了,这已经是个大漏洞了。现在不知道右翼的六十三军怎么样。如果右翼也无保障,那我们就难对付了。“
段龙章说:“我见过六十三军一八九师的侦察员,他们还没撤。“郑其贵眼睛一亮,说:”这很重要啊!马上派人跟他们联系上,把我师的防御部署通报他们,要一起协调起来防御才行。“然而,六十三军一八九师也不知去向了。
郑其贵师长口述回忆:“我师右翼暴露,是23日上午11时左右发觉的。我当时发现一直平静的右翼友邻阵地突然枪声激烈,我就命令师作战科王化英派人去侦察。从脱险出来的一八九师一个侦察班得知,他们执行任务返回时与韩军第六师遭遇,他们也不知一八九师去向,我立即让段龙章将这一情况上报军部。“
背水设防,本来就是兵家大忌。现在左右两翼,相继暴露,这意味着一八0师将要三面受敌。韦杰军长这段时间最担心的一个问题,最终还是无情地摆在他面前—北汉江南岸只有孤零零一个一八0师在战斗了。可是,韦杰真没办法,他手里目前尚有一点兵力可以调去帮他们。他在情急之下,只能这样给一八0师回复:“立即重新调整部署,抽出部队加强右翼掩护。
段龙章和参谋长王振邦对汉江南岸的五三八团和五三九团进行重新部署。本来兵力与防御阵地从比例上就不是很富足,现在被迫在正面又加大了防御宽度。当前,攻击一八0师的美韩总兵力马上就要增至10多万人了。此时,志愿军第三兵团整个机关也在向后方转移。
现在四周的友邻部队都在急速后撤,只有一八0师遵照上级命令原地不动,忠实地执行阻击任务。过了今天,就意味着这支部队放弃了最后一个时间段的生还机会。在朝鲜这片土地上,他们将与敌人进行空前绝后的生死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