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与酒的关系亲密无间,文人墨客常因豪饮狂歌而美名远播。《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中,出自何家村窖藏的镶金兽首玛瑙杯,将大唐器物的材质美与酒文化勾连出新的火花。这件兽首杯通体用褚褐色夹带橙、白缟纹的玛瑙制成,整体形状如一只俯卧的羚羊首。两只修长而弯曲的角向后与杯口相连接,羊口鼻处镶嵌有金帽,金帽可以拆卸。其造型自然舒展,充满美感。
唐代帝王权贵所拥有的工艺精良的玛瑙制品,多是来自波斯、吐火罗进贡的特产。隋唐时期,人们认为上等玛瑙的特性应该是五色相杂,富有纹彩。何家村窖藏出土的镶金兽首玛瑙杯便是其中极为罕见的俏色工艺精品。 西域的玛瑙制品颇受唐代上层社会的欢迎,史籍中经常出现中亚诸国进贡玛瑙及玛瑙制品的记载。考古学家齐东方则认为,兽首玛瑙杯这样大件的玛瑙制品实属罕见,材料来源应为贡品。它的埋藏时间应该在德宗建中四年(783) 泾原兵变爆发之时。
建中四年十月,奉命征讨反唐藩镇的泾原镇士兵在途经长安时,听说皇帝的琼林、大盈二库,金银财宝多得放不下,自己却连粗粮都吃不饱。军队遂发生叛变,倒戈回攻长安,拥立前幽州节度使朱?为主,唐德宗被迫出逃。乱兵攻入大明宫含元殿,争相进入宫中宝库劫掠,“运金帛,极力而止”。
在此期间,为保住家财的租庸使刘震(租庸使始设于唐玄宗时,职掌国家税收),将玛瑙兽首杯连同其他珍宝一起仓皇塞入两只陶瓮和一只银罐中,埋到了距皇城三坊之地的兴化坊一隅。考古人员在这批宝藏中,发现了有“庸调”字样的银饼。 关于此事,《太平广记·无双传》里还有更绘声绘色的描述:这日,租庸使刘震出门上朝,突遇前方兵变,他立刻策马回府,让外甥王仙客乔装押运金帛财物出城,自已带着家眷从另一个城门逃跑,两路人马约定城外会合。不幸的是,刘震一行在城门被拦截,不得不返回家中,遂将府中剩余财物深埋地下,留作以后使用。不过战乱过后,德宗收复长安,刘震因在兵乱期间任过官职,夫妇被处以极刑,这批财宝被永久深埋,无人知晓。
不过,刘震其人在《唐书资治通鉴》《唐会要》等史籍中均不得见,学者也因此质疑此人的真实性。有研究者认为,何家村窖藏其实是大明宫琼林库的库藏,宫中所藏大部分珍稀贡品被唐德宗携往丰天城,而无法带走的就被临时掩埋起来。
围绕这件文物的造型,专家学者一直有不同的看法。在文物专家孙机看来,玛瑙兽首杯“造型仿自粟特式来通,制作的年代约为 6 世纪至 7 世纪前期。从风格上看,它应出自在工艺品中不习用羚羊形象的唐人之手。”“来通”是一种形似兽角的酒杯,发端于爱琴文明,最早见于公元前 1500 年地中海的克里特岛。
在西方,来通多出现在贵族宴饮场合或被安排擎持于神的手中。 传入中土之后,来通被用作饮酒甚至罚酒之器,与其他酒具一起被称之为“觥”。唐时宴饮之风盛行,贵族士人经常饮酒作诗,有“飞觥酒到须先酌,赋咏成诗不住书”的诗句。饮酒行酒令时,违规者被罚酒,被罚者要做到“不敢滴沥”。从构造来看,何家村镶金兽首玛瑙杯正好派上用场。用它饮酒不是通过杯口,而是从底部的流孔。平时用塞子塞紧,饮用时须高举酒杯,将塞子拔开,仰首接饮,直到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