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气象,放眼整个中国古代历史长河,亦是人们最为之向往和愿意为之驻足停留的。近 300 年大一统王朝的吸引力,源自疆域拓展了认知的边界,诗歌印证着精神的繁荣,文物则成为记录文明的基石,铺就出通往历史的道路。在三批共 195 件“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中,唐代文物共 32 件入选,本篇将撷取其中的 11 件,它们或为石刻,或出自地宫,但无一不是重读大唐的关键线索。
昭陵六骏的赫赫声名,总是伴随着其中二骏流落海外、六骏无法“合体”的遗憾。而其之所以命运如此,还要从唐太宗修昭陵说起。唐贞观十年(636),长孙皇后过世,唐太宗开始依山建陵。这位“马上天子”的深情,不止给了发妻,还给了自己曾经的“亲密战友”----曾伴其征战沙场的六匹骏马。
唐太宗提名的这六匹战马,陪伴其出生入死,经历了诸多大场面:白蹄乌,为武德元年(618) 平薛仁杲“浅水原之战”所乘;特勒骠,为武德二年(619)平刘武周、宋金刚“柏壁之战”所乘;飒露紫,为武德三年(620)东征洛阳,平王世充所乘;什伐赤、青骓,为武德四年(621) 平王世充、窦建德“虎牢之战”所乘;拳毛?,为武德四年平刘黑闼“洛水之战”所乘。
也就是说,从武德元年到武德四年期间,唐太宗出入战场共换六马,足见战事之激烈,功业来之不易。大业既成后,唐太宗还特为六骏制赞美诗,尽表其战姿与功勋。
贞观十一年始,针对太宗抛出的“命题作文”,大唐组建了一支星光熠熠的项目团队,即由大画家阎立达创稿,他的哥哥、工部尚书阎立德为雕刻总设计师,书法家欧阳询书写太宗诗赞(原刻于每块石刻右上顶角未见流传),由代表工艺最高水平的官方机构将作监执行制作,并陈设于昭陵北面祭坛东西两侧的重要位置。最终制成的“昭陵六骏”,每块石刻宽约 205 厘米、高 170 厘米、厚 30 厘米,重约 2.5 吨,从立意到图案呈现,从平面到立体,每一环节都堪称顶级水平,使得其完成之时便毫无疑问地位列初唐石刻艺术珍品。
从六骏颇具异域风情的名字和其所呈现出的形态可以得知,其血统为蒙古马或中亚马,除飒露紫一幅为贴合丘恭行与李世民换骑的情节而设计了一人拔箭的画面外,其余五幅画面均只有战马本身,或作奔驰状,或作站立状,所配备的鞍、鞯、镫、缰绳等,也都逼真地再现了唐代战马的装饰。
创作“昭陵六骏”时,绘画从平面转为立体的技法经南北朝的佛教造像历练,已经十分成熟。阎立本执笔,将骏马奔跑、行走、站立的各种姿态刻画栩栩如生的同时,又以夸张笔法让奔马四蹄腾空增强动感,提升了画面的艺术呈现力。再加上雕刻组技艺醇熟,刀工精细、圆润,使得线条流畅,这才促成了其在中国石刻艺术史上的杰出地位。
而今,人们对“昭陵六骏”的大多信息,来自北宋游师雄在元右四年(1089) 所立的《昭陵六骏碑》。它最草明确注明了六骏的位置和顺序,以及唐太宗每首马赞的内容。按太宗本意,六骏将魂铸石刻,在功成身退后继续伴随其长眠于九峻山上,但这种平静在千年之后被打破了。
1907 年,先是法国考古学家沙畹将昭陵六骏的价值传递给西方世界;1914 年,趁乱而入的文物贩子与军阀勾结,盗走了唯一刻有人像的飒露紫和身中 9 箭的拳毛?,写下了六骏分离的命运。飒露紫和拳毛?后辗转流入法籍华人、文物贩子卢芹斋手中,难得一见的东方瑰宝引得西方顶级博物馆争相竞价,最终二骏被卢以 12.5 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并藏存至今。
与此同时,另外四骏也惨遭被盗,万幸偷运途中被有识之士截获,于 1950 年移交给西安碑林博物馆。此番风波,让六骏皆遭损毁,以至于现今能看到的每块石刻都布满裂隙、断痕,但更大的裂痕在于,六骏至今仍未重逢。如今在西安碑林博物馆,飒露紫和拳毛?的复制品填补着六骏分散的遗憾,另外四骏则归入《第三批禁止出境展览文物目录》。我们期待六骏有朝一日能够在故乡“合体”,重现奠定大唐基业的戎马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