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号墓为陵”，唐制倒影（4件）

中国古代自汉以来“事死如事生”的墓葬传统，让神秘的地下空间成为后人探究墓主人生平及其所生活时代风貌的宝库。唐代盛行厚葬，高级贵族的大型墓葬多由长斜坡墓道、多个天井、多个过洞、甬道、墓室组成，象征墓主人生前居住的豪华宫殿以及重重院落。长长的墓道如同时空隧道，两侧壁画则负责回放时代影像， 在诸多珍贵唐墓壁画中，出自三个墓葬的四组壁画尤为特殊，它们分别是唐懿德太子墓阙楼图、唐永泰公主墓宫女图、唐章怀太子墓马球图和狩猎出行图，均位列《第三批禁止出境展览文物目录》。

三墓常被并提，多因三位墓主人都是武则天以周代李时期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这样的时势基因，赋予了墓葬内容复杂的历史价值。懿德太子李重润、永泰公主李仙蕙分别为唐中宗李显嫡长子、第七女，也就是武则天的孙子、孙女。据记载，大足元年（701），李重润因与妹妹李仙蕙、妹婿魏王武延基私议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被武则天“皆逼令自杀”，二人去世时分别仅为 19 岁、17 岁。 但据永泰公主墓出土墓志铭记载，李仙蕙死于“珠胎毁月”，被推测是因有孕在身未立即赴死，但仍受刺激最终死于难产。

至神龙元年（705） 中宗李显复辟后，对于爱子爱女之死终是意难平，甫一即位，便下令改葬，并逾礼给予二者“号墓为陵”的特制，于神龙二年迁葬于乾陵。 懿德太子墓在 1971 年 7 月发掘，全长 100.8 米；永泰公主墓为 1960 年 8 月至 1962 年 4 月发掘，全长 87.5 米，规模列色发现唐墓前两位。不仅如此，两墓形制均采用了除帝陵外等级最高的斜坡墓道带天并砖系方形双室墓，且两墓皆出现了只有帝陵才配享有的陵园和内城，虽然规模低于帝陵，也它是在等级上大大高于其他皇室成员幕。

但相比于当年高宗为其子李弘墓追赠为恭陵，中宗为子女的此次追赠仍显得克制。许是考虑到复位初期政治环境的复杂，此次“号墓为陵”并未达到帝陵真正标准，只是在形式上模仿相近，副作用却是让墓中壁画更具看点。 从懿德太子墓发掘出的壁画总面积达 400 平方米，较为完整者 40 余幅，绘于墓道东西两壁的（阙楼图）是其中场面最大的一幅。

其中东壁图高 304 厘米、宽 296 厘米；西壁图高 305 厘米、宽 298 厘米。画作以无比细致的笔触将建筑的斗拱、柱廊、平坐、梁、殿顶、檐、窗等在内的细节一一呈现，成为我国现存最早的一幅大型界画，其“三出阙”的形制则填补了后世参照唐代建筑的一段空白。

阙楼为一个母阙加两个子阙，庑殿顶，从上至下分为屋顶、屋身、平坐、墩台 4 部分。阙楼旁城墙下还绘有一支 196 人组成的仪仗队，浩浩荡荡。整幅画作顺着墓道走势采用仰视角度以透视法绘制，层次分明，如海市蜃楼颇具视觉震撼。而将天子配享的“三出阙”形制在墓内赠予懿德太子，更是中宗无言的补偿吧。在“升级”的同时，也为后人研究唐代建筑艺术提供了形象的资料。

相比于懿德太子墓，永泰公主墓和章怀太子墓中的主题则略显轻松，是回顾唐代贵族生活的生动画卷。永泰公主墓前墓室四周墙壁上共绘有 8 幅壁画，其中东西两壁有 4 幅宫女图，最有名的首推东壁南铺上绘的 9 人《宫女图》。按唐代典制，永泰公主墓所绘侍女数量远超一般公主配享侍奉的人数，从侧面反映出其特殊待遇.

而单看这幅 9 人《宫女图》，7 种发型可见唐期装束特色；走在最后位的官女身着“颇有胡气”的服饰也体现出了当时“女为胡妇学胡妆”的风尚；从其手中所持之物，也不难与《唐六典》中所记载的掌筵、掌严、掌缝、掌藏、掌食、掌医等职责相对应；而即使是宫女队列，其所描绘出的人物形象，精神之饱满、神情之灵动、身姿之妖烧更让人为之眼前一亮，更有甚者，将倒数第四位捧杯仕女评价为“中国古代第一美人”。

相较懿德太子墓、永泰公主墓，章怀太子墓虽也获迁葬乾陵，但在等级上略逊一筹。章怀太子李贤，唐高宗第六子，武则天次子，上元二年 675) 被册立为皇太子，却因过于出色遭到武后猜忌，以谋逆罪被贬流放至巴州，在 29 岁这年被逼令自尽。后在中宗主持下，于神龙二年（706） 以雍王礼迁葬乾陵，追谥为章怀太子。

如果说懿德太子墓和永泰公主墓是了解唐代墓制结构和超规格礼制建筑的代表，章怀太子墓的壁画则是目前已发掘的唐墓壁画中保存最好的“艺术画廊”。1971 年，从该墓发掘出 54 组壁画，400 余平方米，禁止出境的两幅壁画《马球图》与《狩猎出行图》位于幕道东西两壁。

马球是一种在公元 7 世纪由波斯、中亚传入中国的的运动，在唐太宗鼓励下，风靡唐皇室并成为贵族间的传统活动。《马球图》长约 9 米，揭取时分成 5 部分，图中绘有 20 余匹各色骏马，骑马者穿便于运动的窄袖袍，手拿球杖，在场上竞相追逐。击球者看球者、抢球者神态各异，烘托出比赛现场的紧张气氛，艺术表达水平炉火纯青。

《狩猎出行图》构建的宏大场面则有过之而无不及，通过长 8.9 米，高 1 -- 2 米的画幅将 40 多名骑者在山林间疾地的气势顺着皇道走势铺就开去。在队伍最前方一位着紫袍、骑白马、圆脸微须的人多被认为是墓主李贤。

这两幅画，除了有诸多细节可供后世作为研究唐代贵族日常生活的参考资料，单从绘画技法来看，也足以通过清晰明了的布局、深浅浓淡的色彩、严谨洗练的笔法成为盛唐一流绘画水平的代表作。如今，这四组壁画均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专门建设的唐墓壁画珍藏馆内，采用先进的文物保护技术，以期维持住它们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