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以精美的丝绸为标志的中国古代文化和产品的西传,同时由丝路东传的异域文明,也在古老的中华大地产生了深远影响。佛教正是最好的例证。它移植到中国以后,扎根生长,并不断与中国的传统文化融汇嫁接。日渐呈现出“中国化”佛教新面貌。
除了佛教和佛教艺术以外,这一时期还从丝绸之路输入了许多精美的西方手工艺品,特别是金银器皿和玻璃制品,它们成为当时上层社会流行的奢侈品。因此从十六国到北朝,各族统治集团的显贵人物,都常常面向西方,以获得那些可以向人夸耀的西方工艺品。前面曾经提到的北燕冯素弗家族墓中,出土有几件质薄透明、闪淡绿色或深绿色的玻璃器,正是由西方输入的产品。
冯素弗墓出土的玻璃器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件鸭形玻璃器。它是无模自由吹制成形的。工匠从玻璃炉中挑出已烧熔的玻璃料,经过各种努力,直到吹成所想要的造型,要具有高超的技艺才能完成。在成型以后,还须从炉中挑出玻璃料拉成细条,在其冷却之前缠绕在器身上,形成盘卷状的美丽的装饰。
▲北燕冯素弗墓玻璃器
冯素弗墓的鸭形器,体态修长,前有张开的如鸭的扁嘴,长颈鼓腹,背上粘出双翅,腹下粘出折线的双足。为了放置平稳,又在腹底粘一平整的玻璃饼。全器透明,呈淡绿色,外附白色的风化层,部分地方有蓝紫色的虹彩。它的器形与1-2世纪地中海地区流行的罗马鸟形玻璃器极为相似,颈腹部用玻璃条盘卷做出装饰的做法,也是罗马玻璃器皿上常见的装饰手法。
同时出土的还有一件深翠绿色透明的杯,一件淡绿色透明的钵和残器座。对已残破的钵做了成分分析,它是钠钙玻璃,与罗马玻璃的基本组成相似。这些罗马制造的玻璃器,正是沿着漫长的丝路运来中国,再辗转经北路输入北燕,成为最高统治集团喜爱的珍贵品,最后随葬于坟墓之中,表明他希望灵魂到另一个世界以后还能继续享用这些珍贵的物品。
北魏统一了中国北方以后,丝绸之路的东方的端点,移至北魏的都城平城,于是精美的西方工艺品就大量传入这座都城,形成新的东西文化荟萃、交流的中心。1970年在大同市南郊发现的一处北魏时期的窖藏中,出土的三件高足鎏金铜杯和一件刻花银碗,正是提供了实物例证。在刻花银碗腹壁表面均匀地分布着四个圆形环状图案。每个圆环中都锤揲有一个侧面的人头像,并于四环之间的空隙处,填饰有枝叶蔓卷的植物形纹饰。碗足留有原曾装有圈足的痕迹,或许它的原貌和同出的几件高足铜杯相接近。
▲北魏刻花银碗
三件铜杯都有较高的足,但具体形貌又各有特点,以一件饰有葡萄童子图案的艺术构图最佳。在杯体表面满饰缠枝的葡萄枝藤,上面悬坠着串串果实,五个裸身的活泼天真的童子攀枝嬉戏其间,显示出和平欢的情景。另外两件,杯壁表面饰有植物、动物和人物图像,都是浮出壁面呈浮雕状,其中一件还在纹饰间有红绿等颜色的镶嵌物,显得更为华美。
▲ 北魏高足鎏金铜杯
这些精美的工艺品,带有强烈的希腊化风格,很可能是经由丝路运入的罗马制品。与上列物品 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件银洗,器身呈椭圆形,洗体上部和口缘作八曲形,底部浮起造型奇特的海兽纹样。这件海兽纹八曲银洗,可以确定是波斯萨珊朝的制品。由于公元493年北魏王室和贵族都迁去新都洛阳,因此这处窖藏大概是5世纪时期埋进去的。
▲大同北魏窟藏出土八曲银洗
在北魏时期的遗迹中,也发现过东罗马帝国(拜占廷)和波斯萨珊朝的金属铸币。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以西的土默特左旗毕克齐镇,曾发现一枚拜占廷金币,为东罗马皇帝列奥一世(457474年)铸。又在河北省定县北魏太和五年(481年)舍利塔基的石函内,发现多达41枚波斯萨珊朝银币。银币的正面是半身的萨珊王像,旁有婆罗钵文的铭文。背面的图案是两位相对而立的祭司,在他们中间是燃烧着圣火烈焰的拜火教祭坛。
▲ 北魏遗迹中出土的拜占庭金币
北魏平城地区发现最重要的波斯萨珊朝遗物,是从屯骑校尉建威将军封和突墓中发现的一件金花银盘。 银盘的直径达18厘米,盘心用凸纹法锤出盘面的狩猎图像,又在图像部分施以鎏金。画面中心是一位伊朗脸型并蓄有络腮长胡须的贵族武士。头戴帽额饰珠、后垂飘带的萨珊式圆帽,上体赤裸,颈悬珠串,腕套珠镯,穿裤踏靴,双手握持长矛。在他的身前和身后的芦苇丛中,都有长吻獠牙的野猪向他扑来。他已用长矛刺中面前一头野猪的头部,又回首以右足踢中另一头从后面扑来的野猪的头,充分表现出他那过人的胆量和威猛的英姿。
▲大同北魏封和突墓银盘
据考证,它是属于萨珊朝美术的中期的作品。 又如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县北周李贤夫妻合葬墓中的金花银胡瓶、玻璃碗和镶有轻精石的金指环。玻璃碗呈淡黄绿色,透明度好，外壁分布有凸起的圆形纹饰,正是来自波斯萨珊的制品。
▲宁夏固原北周李贤墓玻璃碗
金花银胡瓶更是一件罕见的萨珊工艺品,除在把手上立雕一个深目高鼻戴帽的胡人头像外,还在器腹周匝锤揲出三对相向站立的男女,女像都着长裙,男像或裸体或着衣,或手持矛、盾或捧花蕾,可能分别表现爱情、离别等场景,姿态生动,颇为传神。它显示出萨珊艺术中受到的罗马造型艺术风格的影响。目前在世界其他地区收藏的波斯萨珊朝金银器皿中还找不到与它相同的标本,因此是研究萨珊艺术的珍贵资料。
▲ 宁夏固原北周李贤墓金花银胡瓶
在江南地区六朝墓葬的发掘中,同样获得过从西方输入的工艺品。前面引述过的南京市象山琅琊王氏家族墓群中,在七号墓里出土有两件玻璃碗和一件金刚石指环。玻璃碗中完整的一件呈圜底直筒形,透明泛黄绿色,腹壁有七个大椭圆形纹,在口缘下和壁上还磨有椭圆形花瓣。另一件已残碎,大致和前一件的器形、质料相近似,只是颜色稍深些,呈浅黄褐色,它们是罗马 的制品。
▲南京象山琅琊王氏家族墓群出土的金刚石指环
与之相类似的罗马磨花玻璃器皿,还在南京附近的东晋墓中不断有所发现，可惜都已残碎,如石门坎、南京大学北园和南京北郊等处的东晋墓中都有出土,都是由西方输入的罗马玻璃器。当时由于政治上的分裂,南北对峙,经由陆地的丝绸之路的输入品.很难能运到江南。因此南京东晋墓中出土的玻璃器,看来。是经由海路运入中国南方的舶来品。
由于广东省英德、曲江等地的南朝墓中出土有波斯萨珊朝的银币,这些发现进一步表明当时海上交通也在发展的历史事实。通过海路运到江南的舶来品,满足了南方的世家豪门对西方精美的工艺品的渴求,他们的目光也和北朝的统治集团一样,常常面向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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