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墓壁画中常见骏马图像,唐诗中不乏吟咏骏马的诗句,特别还有关于舞马的描述 。据记载,唐玄宗时曾教舞马四百匹之多,除按“倾盃乐”的乐曲应节起舞外,还可做各种表演。有时安设三层板床,乘马登床后可以在上面旋转如飞。又有时由一个大力士举一榻,让马舞于榻上。那些舞马表演时装饰华美,“衣以文绣,络以金银。饰其鬃鬣,间杂珠玉”。可惜唐代马舞久已失传,光读诗文难于想象舞马衔杯的真实形象。

▲唐代舞马陶塑

1970年在长安城内兴化坊(今西安市何家村)发现了一处埋有大量金银器等的窖藏,一般认为是8世纪安史之乱中长安陷落前逃难的贵族所埋藏的。那处窖藏出土的物品都装在两件大甕之中,然后埋存地下。甕中藏品共计千余件,其中金银器皿等就多达270件,其中的一件鎏金的银质仿皮囊壶,是过去没有发现过的器形特殊的珍贵唐代文物。

这件金花银壶的壶体仿效皮囊的形态,上面有鎏金的提梁。提梁前面是直立的小壶口,上面覆盖着鎏金的覆莲纹盖,还从盖纽引着一条细银链,套连在壶提梁后部。在壸体两侧各锤揲出舞马衔杯图像,恰好给人们提供了唐代舞马的生动的形象。

▲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

那马后肢曲坐,前肢直挺,全身呈蹲踞状,张口衔着一只酒杯。长鬣覆颈,长尾舞摆,颈上悬结飘干颈后的彩带流苏。马体鎏金,由于是锤凸成像,所以浮出于银白的壶体面上,显得分外华美。正好与唐诗“更有衔杯终宴曲,垂头掉尾醉如泥”的诗句相印证。

除金花舞马衔杯银壶以外,何家村出土金银器中还有许多罕见的精品,诸如刻花银碗、刻花金碗、金花银碗、金花银盒、金花银耳杯、金花八曲银杯、金花八棱银杯,金花双狮纹银洗、金花鹦鹉纹提梁银罐、五足银熏炉、镂空银香囊(熏球)、龙形金饰等。还有许多金银制造的药具,包括单流金锅、金小盒、单流折柄银铛、双耳护手银锅、三足小银鼎等,以及装盛药物的各种银盒。

▲ 西安何家村唐窖藏刻花金碗

在一些银药盒盖的内里,还墨书有盒内所盛装的药物的名称和数量。由何家村出土的金银器皿,可以看出唐代金银细工的工艺颇为复杂精细,已经使用了扳金、浇铸、焊接、切削、炮光、铆镀、锤打、刻凿等技术。多数成品是综合运用了几项不同的工艺才制造成的,达到最佳效果。

在造型设计方面也达到很高的水平,特别是香囊(熏球)的精巧的结构最为突出。在直径仅4.5厘米的香囊(熏球)外壁,上下两半球上都透雕有精细的飞鸟、葡萄等纹饰。在其内部设有两个同心圆机环,机环有轴以承托香盂,无论球体怎样转动,香盂都可以保持平衡,充分显示出唐代金银匠师的高度技巧。

▲葡萄花鸟纹银香薰

除了何家村外,在唐长安城遗址及其附近曾不断有唐代金银器出土。如西安市和平门外(相当于唐长安城的平康坊)、东南郊沙坡村(相当于唐长安城的长乐坊)、南郊曲江池村(相当于唐长安城的曲江池)等处,都有成批的金银器出土。至于零星的发现就更多了,其中形体最大的一件是西郊韩森寨出土的鎏金鸾鸟大银盘,直径达84厘米,可惜已残缺过半,鸾鸟的头部和上身都已无存,但目前已发现的唐代金银盘中,它的形体还是最大的。

▲ 唐代四鸾衔绶纹金银平脱镜,韩森寨出土

除了都城长安地区以外,在全国许多地方都发现过唐代的金银器。在陕西省境内,咸阳、耀县、蓝田等地都有出土。陕西省以外,在河南省偃师县、河北省宽城县、内蒙古自治区敖汉旗以及南方的江苏省丹徒县等地,都有重要的发现。

1987年在陕西省扶风县法门寺塔基的地宫中,更发现了大量晚唐时皇室制造的金银器皿,许多带有咸通年间的纪年铭文。其中除了常见的食器酒器、香囊等外,还出土了成套的金花银制茶具,包括茶槽子、碾子、茶罗子等器,是过去没有发现过的,对了解中国古代饮茶风习提供了珍贵资料。法门寺地宫的出土品,使人们对晚唐金银器的器形和装饰纹样的特征,有了较为清楚的认识。

▲扶风法门寺唐塔地宫金花银茶碾

在各地出土的唐代金银器皿中,造型精美的金花银盘最引起人们的注意。金花银盘之所以引起注意,首先是它曾经出现于唐玄宗赏赐给安禄山的物品之中。那是天宝九年(750年)的事,当时的赏赐物品中有许多金银器皿,其中有四件“金花银盘”。其次是由日本奈良时期的遣唐使带回日本的唐代金银器皿中有一件极精致的金花银盘,现藏于正仓院中。盘缘呈葵形,盘心锤出一头顶芝草的立鹿,盘附有三个卷叶形足,纹饰上鎏金,被称为“花鹿纹银盘”。一向被各国学者视为唐代金银器中的代表作品,并且在中国境内长期缺乏与它相同的标本。

▲藏于日本正仓院的“花鹿纹银盘”

进入20世纪50年代以来,由于中国田野考古的蓬勃开展,不断在陕西、河北、内蒙古等省区发现了精美的唐代金花银盘。造型也不仅是葵花形,而是形式多样,除葵花形,还有圆形、菱花形、桃形、海棠形各种形状。盘上所饰纹样,除了头顶芝草的鹿纹以外,还有鸾鸟、狮子、对凤、双鱼、鹦鹉、翼牛、立熊黄鹂、摩羯等,以及各种花卉和云朵,内容丰富,构图精美。

其中河北省宽城县出土的金花银盘,盘径达50厘米,高10厘米,菱花形缘,下有卷叶形三足。在六组花卉图案围绕中,有一头顶芝草的立鹿,恰可与日本正仓院收藏的花鹿纹银盘相媲美,同样显示了盛唐金花银盘的时代风格和工艺特色。进入中唐以后,装饰花纹日趋细密,更富于图案化,多以双鱼、对凤等组成的团花图案,代替过去的单躯动物主纹。

▲ 河北宽城出土的金花银盘

迨至晚唐时期,装饰纹样中以动物图像为主的做法已不时兴。流行以单纯花叶组成的团花,还出现了由对凤演变的衔绶带的双凤图案,同时人物图像成为新出现的装饰题材。还可以从带有铭刻的金花银盘看出,进入中唐以后江南地区制造金花银器的手工业相当发达,所以江苏省丹徒县丁卯桥出土的许多晚唐的金花银器,正是在这一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的产物。

▲江苏丁卯桥出土的唐窖藏金花银酒筹筒

唐代金银器皿制作工艺的发展,正是与当时上层统治集团的喜好分不开。特别是宫廷中大量使用各种金银器皿,诗人王建《宫词百首》中曾有诗句:“一样金盘五千面,红酥点出牡丹花。“虽有夸张,但正反映出宫廷生活的豪华,因而大量使用金银器皿的事实。另一方面,金花银器这种在唐代兴起的新工艺,还应和丝绸之路运入的西亚、中亚金银器的影响有关。

正是进入唐代以后,中国工匠在西来的纹饰鎏金的银器工艺的启示下,创制了具有中国风格的精美的金花银器,也为中国的物质文明增添了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