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三彩骆驼的生动造型,是与那时丝绸之路呈现的空前繁荣分不开的。因为在丝路上负重运输的重任,是由它主要承担的。 所以唐代的无名艺人会刻意求工地塑造这些人类忠实的旅伴的形貌,呈现出多彩的姿态,或者仰天嘶鸣,或者侧首旁顾,有的屈膝欲卧,有的伏地将起,自然生动。
▲西安唐墓三彩载货卧驼
不过最常见的还是驮物负载的姿容,就是乘骑者困倦地伏在它的驼峰上酣睡,它也还是继续前行。除了墓内俑群中塑造的骆驼形象外,它也出现在隋唐其他造型艺术品中,并且更逼真地反映着它在丝路上行进的形象。例如在敦煌莫高窟附近佛爷庙唐墓中,出土有胡人牵驼行进图像的画像砖,就是很好的例子。
▲敦煌佛爷庙唐墓胡人牵驼画像砖
更引人注意的作品,是1964年从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群中发现的一件隋代织锦残片。在带有波斯萨珊意味的联珠纹圆环中间,有正、倒相对应的一组图案,表现的是一人牵驼前进。旁边还有汉字榜题“胡王”二字,也是正反相对织成的。猛然望去,下面倒置的图像正像是上面正立图像的水中倒影,不禁使人联想到行走在丝路上的骆驼商队,行经波光荡漾的罗布泊旁,人、驼的影像都倒映在水中的情景,颇为意境深远。
▲ 新疆阿斯塔那唐墓出土胡王锦
这种波斯萨珊式的以联珠缀成的圆环作为主纹的边缘的做法,在唐代颇为盛行,常常在圆环中织出对鸟纹、对马纹和对鸭纹等,也可见到波斯萨珊式的猪头纹和立鸟纹。同时西方式的植物纹,如忍冬、葡萄纹等也成为唐代丝织品盛行的纹样。但这些织锦的织法仍是经纬起花的平纹重组织,保持着汉锦的传统。
阿斯塔那第325号墓出土的猪头纹锦和331号墓出土的立鸟纹锦,都是经由丝绸之路输入的波斯锦。由于西方这种斜纹组织的织法,织物表面布满浮线, 能更充分地显示丝线的光泽,所以后来也为中国织工所采用。而阿斯塔那出土的一些带有中国式花纹的织锦,如花鸟锦和彩条锦已经采用了这种萨珊式的纬线起花的斜纹重组织的织法。这也是由于丝路畅通而引致的文化交流的事例。
▲阿斯塔那墓出土的猪头纹锦
在吐鲁番的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墓群的发掘中,不断获得大量精美的唐代丝织品绝不是偶然的,那是由于这一地区当时正处于商旅繁忙的交通线上。在墓区南面是高昌古城遗址,原是高昌国都,后为唐代西州的州治(7世纪中至8世纪中),而西州恰好是丝路上的纺织贸易中心。 唐代的纺织品源源不断经由丝路西运,正如诗人张籍所咏:“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为东西经济文化的交流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畅通的丝绸之路,也不断将西方的产品输送到隋唐的都城,长安就成为它的东方的端点,来到长安城的胡商,多集中在西市开肆经商,所以文献中常见西市有收买各种宝物的胡商和“波斯邸”。 通过发掘,在西市南大街中部的一个店铺遗址中,发掘出了大量用骨料、玛瑙、水晶制作的装饰品,还有料珠、珍珠和少量金饰品,极有可能是一处出售珠宝的商肆。
在隋唐时期,皇室贵族仍和北朝时期一样,喜爱由丝绸之路输入的西方制造的金银器、玻璃器等物品。例如在西安近郊发现的隋大业四年(608年)埋葬的九岁小女孩李静训的坟墓中,出土有高足金杯和银杯各一件,足作喇叭形,足部和杯身中腰都有一道凸棱。 同时还出土了嵌有凹雕驯鹿纹青金石的制工精美的金项链,以及一对嵌有青绿玻璃珠饰的金手镯,前者可能原产于今巴基斯坦或阿富汗地区,后者被怀疑是北印度的产品。李静训的外祖母是隋文帝的长女杨丽华,她是周宣帝的皇后。因受外祖母的宠爱,这个小女孩一直生活在宫廷之中,在她的坟墓里放置了这许多西方输入的工艺品,正表明当时社会上层对中亚、西亚的工艺品喜爱程度之深。
▲ 西安隋李静训墓金项链
西方的玻璃器皿,隋唐时期也有输入，西安何家村窖藏中出土的稍泛黄绿色的凸圈纹玻璃杯,是波斯萨珊朝的玻璃器,而在扶风法门寺地宫中发现的玻璃器皿中有些是伊斯兰玻璃。
▲ 何家村窖藏凸纹玻璃杯
在何家村窖藏的金银器中,还有另一些器型是萨珊式的,但装饰花纹的凤格却是唐代中国型的金银器。例如那处窖藏中出土的3件八棱鎏金银杯,八棱器身每面浮雕有乐工或舞伎。圆圈形柄上有放置拇指的平板,有的柄上还饰有高鼻深目的胡人头像。足部边缘饰联珠,各棱面的分隔处也各饰一列竖直的联珠。除了各面上人像和衣服有的具有中国风韵以外,其余都呈现着萨珊式的特征,表明它们是在中国的仿制品。
▲何家村窖藏八棱鎏金银杯
另一件引起人们兴趣的是自隋朝开始日本的使者不断来到中国。 同时,唐朝也有使臣去日本,更有如鉴真等名僧东渡,从而跨越海洋架通了中日两国友好交往和文化交流的桥梁。因此通过丝绸之路输入中国的西方工艺品,有的又经由中国而传输到东邻日本。至今在日本正仓院的藏品中,还保存有一些来自西亚或是模仿西亚器形的产品,它们正是由唐朝传往日本的。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玻璃器皿。正仓院所藏玻璃器中,蓝色环纹高柄杯、白琉璃碗等都应是来源于伊朗高原的波斯萨珊朝玻璃。至于把手上端带有翘首的白琉璃瓶,则应是伊斯兰玻璃。这些玻璃器都是通过中国而传入日本的,已为学术界所公认。至于模仿西方器形的产品,可以银平脱雁花草纹的竹胎漆胡瓶作为例子,器形眀显地模仿了波斯萨珊朝的金属胡瓶。
▲日本正仓院藏唐代传入的白玻璃碗
或者可以认为,丝绸之路这条历史上各国文化交流的友谊之路,从它的东方端点唐代都城长安,又可以向东伸延,跨越海洋,到达当时日本都城所在的奈良。正仓院所藏的那些表明日本、中国与西方文化交流有关的遗物,正为丝绸之路向奈良的延伸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