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首诗是唐末一位考进土未中的文人落第后的作品。他后来参与贩运私盐,最终走上领导民众起义的道路,他就是黄巢。也正是他,最终率军攻占唐王朝统治的心脏长安城,引致了唐王朝的崩溃。
导致唐末民众大起义的起因,至少应追溯到开元盛世以后。经历安史之乱,唐王朝由盛转衰,黄河流域遭战乱破坏,经济凋敝,因而把税收榨取的重点移向江淮甚至岭南,使那里的人民负担骤增,困苦日甚。因此不分南北,民众普遍产生了反抗朝廷压榨的积怨,但唐王朝的统治集团日趋腐朽,荒淫享乐一如既往,加上连年灾荒,战乱不断,朝廷反而加重盘剥,终于触发了导致唐朝覆亡的民众大起义。
▲扶风法门寺唐塔地宫遗址
就在唐朝的统治日益走下坡路的时期,皇帝依然沿袭武则天开创的迷信邪风,耗费大量民脂民膏去演出迎奉法门寺“佛骨“舍利的无耻闹剧,还散布佛骨舍利三十年一开,开则岁丰人安的鬼话。同时也引出以韩愈为首的正直的知识分子反对迎佛骨的斗争,抒发出中华民族的正气。
事情发生在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年)正月,皇帝命中使杜英奇领禁兵押宫人三十人持香花与僧徒赴临泉驿迎所谓“佛骨”,开光顺门迎入大内,留禁中三日,乃送京城佛寺。 一时好端端的长安城中,宗教迷雾弥漫,愚昧迷信泛滥,正常的社会生活遭到极大干扰,社会财产遭到严重浪费,人们思想极度混乱。
▲佛指舍利：法门寺地宫内发现的唯一一枚真身灵骨
面对佞佛兴起的妖风迷雾,韩愈力行反对,因而写出了著名的《谏迎佛骨表》,上疏宪宗,严正指出:“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显示出中国正直的文化人的骨气。
韩愈的下场是可以想见的。结局是被贬官为潮州刺史，于是那所谓“佛骨”,仍能保存下来继续去愚弄可怜的无知民众。在此以后虽因统治者的内部倾轧,出现了唐武宗灭佛之举,但宣宗继位后立即复法,佞佛之风更盛。到懿宗咸通年间,再次演出了奉迎法门寺佛骨舍利的闹剧,这也是唐末演出的这类闹剧的最后一次,也是最恶劣的一次。
唐懿宗咸通年间,唐王朝已处于风雨飘摇的危局, 但懿宗还是不顾人民饥苦,压榨如故,并一心佞佛,企望靠迎奉舍利表明他的统治仍属“太平盛世”。他一意孤行,于咸通十四年(873年)决定要奉迎法门寺佛骨舍利,当时群臣谏者甚众,甚至有人举宪宗因迎佛骨很快就死去为理由,进行劝阻。但他却说:“朕生得见之,死亦无恨!”拼死也得演出奉迎佛骨的丑剧。
▲ 唐朝迎奉舍利的场面
于是在三月派人去迎佛骨,“广造浮图、宝帐、香舆、幡花、幢盖以迎之,皆饰以金玉、锦绣、珠翠。自京城至寺三百里间,道路车马,昼夜不绝”。四月,佛骨至京师,导以禁军兵仗、公私音乐,沸天烛地,绵亘数十里;仪卫之盛,过于郊祀,元和之时不及远矣。富室夹道为彩楼及无遮会,竞为侈靡”。
许多被愚弄的百姓,竟然为了迎舍利,“断臂截指,流血满道”。浪费大量金钱的闹剧尚未收场,懿宗即于六月生病,七月就死掉了,他想借佛骨三十年逢太平盛世而做的美梦随之破灭。于是新继位的僖宗李儇匆忙把“佛骨”送回法门寺,重新瘗埋在塔基地宫之中,那已是咸通十五年(874年)的事了。
▲位于陕西省扶风县的法门寺
1987年在陕西扶风法门寺塔基发现的唐代遗物,正是那次瘗埋进去的。唐朝皇帝的迷信佞佛,倒为后人留下了这许多珍贵的文物,自然是他本人所始料不及的。法门寺地宫中共出土了金银器皿120件(组)、玻璃器17件、瓷器16件、漆木及杂器19件、珠玉宝石约400件,以及大批丝织物及残品。
其中属于盛放舍利的容器就有四组,以懿宗供奉的一组最为豪华, 共有八重,最外为银棱盝顶檀香木宝函(木函已朽毁),其余七重由外及里顺序为:鎏金四天王盝顶宝函、素面盝顶银函、鎏金如来说法银宝函、纯金六臂观音盝顶宝函、金筐宝钿珍珠装珷玞石宝函、宝珠顶单檐四门纯金塔。
▲ 法门寺唐塔地宫八重宝函内七重
虽然与记载中武则天奉献的金棺银椁九重之数还差一重,但也使我们得以看到在晚唐经济凋敝的情况下,皇帝还能如此以大量珍宝奉献佛寺,而不顾人民的死活。可以说长安城中迎取佛骨的公私音乐喧闹,实际奏出的李唐王朝末日的哀鸣。
迎奉“佛骨”舍利后还不及一年,传到僖宗耳中的不是什么岁丰人安的喜讯,而是王仙芝率众在长垣起义的噩报。第二年黄巢率众起义,响应王仙芝,于是民众起义军的怒潮日益强烈地震撼着唐王朝统治的基石。
时隔六年,广明元年(880年)十二月曾经掀起过宗教迷信狂热的长安街头又一次掀起热潮,那是民众欢迎黄巢起义军入城。黄巢起义由于本身的弱点,并遭到纠集在一起的唐朝军队的拼死反扑,最终虽告失败,但唐王朝的崩溃已无可挽回,借对抗起义军而膨胀起来的地方割据势力,恶性发展。勉强支撑了十几年,公元907年,唐朝终告覆亡,古代中国陷入五代十国的分裂与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