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 年未,父亲的生意做得更大,他在上海拥有一条在当时来讲很大的轮船一载重七千多吨的“南强号”,还在上海买了一套公寓,位于现淮海中路和常熟路交会处的愉园公寓内。这个约三百平方米的独立单元是父亲花了近八千美金买下的,我们全家随即搬到了上海。
当时上海非常繁华,街上汽车多得不得了。父亲一到上海,又买了辆 1946 年出厂的美国克莱斯勒浅蓝色高级轿车。从 1942 年到二战结束,美国所有汽车厂家都只生产军用汽车,因此四十年代在上海能见到的美国小轿车,不是四二年产的,就是四六年产的。我从小喜欢汽车,上海所有的美国汽车,是哪个牌子、哪一年造的,我一看就知道。
在上海读书,一开始也是父亲给我聘私教,后来就进校读书,一入学直读四年级。学校叫启秀小学,是所私立小学,位于现在的淮海中路上。我每天上午学钢琴,下午一点至六点到学校上课。我自己去上学,有时候坐电车,有时候坐三轮车。我仍然很爱玩,记得到上海后得到一支枪管很长的气枪,可以打圆豆。我整天拿气枪打人家的汽车玩。
我们学语文、算术、地理、历史等。四年级的班主任叫范先生,她挺厉害的,不听话就打手板,同学背后管她叫范老太婆。我不太用功,但成绩很好,百分制都是九十分以上,没挨过手板。
父亲把那台普莱耶尔三角钢琴也搬到了上海。我在天津已经把基础打牢,不再需要父亲手把手教,再者,他觉得也教不了我了。到上海后,他给我找了一位作曲老师。我跟着学了几个月。其实不用教,我自己就会了,我做的第一首钢琴曲叫《快乐的小白兔》,现在还会弹呢。
父亲还让我跟白俄钢琴家拉泽诺夫学钢琴。他是李斯特的徒孙,曾任彼得堡音乐学院教授,犹太人,十月革命后,他从俄罗斯跑到上海。他家离我家也不远。我每周去他家土两次课。拉泽诺夫很喜欢我,说我是少有的天才。上海音乐专科学校的教授范继生和张俊伟,是我父亲的老校友和好朋友,都曾在我家借宿过,有时,他们也带我去拉泽诺夫家上课,并做我的翻译。
我七八岁时,堂兄刘诗嵘教我学会了识谱。他父亲死得早,年轻时曾得到我父亲的关照,他进学上海音专,学费也是我父亲出的。自 1947 年全家迁居上海后,由于条件优越,房屋宽敞,而且我父亲人缘好,还有上万张唱片和高级音响设备,因此每逢周六周日,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各音乐门类的老教授们,像贺绿汀、丁善德、吴乐懿、周小燕、范继生、张俊伟、姚继新、陈传熙、刘振汉,常到我家聚会,听唱片、打扑克牌、吃饭等等。有时他们也听我弹琴,都认为我是“小神童”“小天才”。
我的三个妹妹都有一定音乐才能,后来都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大妹刘纯如学大提琴,三妹刘澄如学竖琴,三妹刘晶如学钢琴。不过,父亲从没像对我那样手把手教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