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中原地区主要依靠战车作战,而地处南方的吴越地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情况。那里水网纵横,并且当时还处于地多林莽、尚待开发阶段,奔驰在北方平原的巨大而沉重的战车,到了那里几乎没有用武之地,相反战船却是军队中不可缺少的重要装备。

适应着这样的客观条件,吴、越的主力是步兵,迟至公元前584年,申公巫臣从晋国来到吴国,才帮助吴国组训了第一批战车部队。公元前482年,吴晋争先的黄池之会时,吴王夫差为了显示军威而排列的三个方阵,依然是由精锐的步兵所组成的。至于夫差的死对头越王勾践的军队,也是步兵。为了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勾践采取的主要措施之一就是教练士兵提高击剑的本领。

步兵所需要的是适于近战格斗的一手执握的短柄兵器,即锋利还应轻便,剑正具有这些特点,所以这种兵器在吴越有了很大发展。因此,当时吴越地区的铸剑水平远远超过中原诸国,出现了许多传奇式的铸剑大师,如欧冶子和干将夫妻,都是其中最著名的。尤其是季礼赠剑,干将、莫邪铸剑的故事,一直流传到今天。

▲三国“季礼赠剑”图像漆盘

也正因为如此,春秋时期的吴越简直成为宝剑之乡了。这里出产的质精物美的青铜剑,极受中原各国的重视。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考古发掘中获得的吴越铜剑,更是提供了有力的实物例证。这些铜剑中,有几柄上面带有吴王或越王造剑的铭文,比较重要的如山西省原平出土的吴王光剑、湖北省襄阳和河南省辉县发现的两柄吴王夫差剑,以及安徽省淮南出土的吴太子“姑发孚反”剑。

出土的越王剑中,以湖北省江陵出土的两柄最值得注意,一柄是越王勾践剑,另一柄是越王州勾践剑。特别是那柄在望山一号墓中出土的越王勾践剑,发现时完好如新,锋刃锐利,制工精美。全剑长55.7厘米,剑柄上所缠丝绳—缑,还保留着清晰的痕迹。剑格(剑身与剑柄的分隔处)饰有花纹,而且嵌着蓝色琉璃,颇为华美。

▲ 铜越王勾践剑

剑身满布菱形的暗纹,衬出八个错金的鸟篆体铭文:“越王鸠浅自乍用鐱”,“鸠浅”就是那位卧薪尝胆终于灭吴的勾践。这把剑的刃部不是平直的,其最宽处约在距剑格三分之二处,然后呈弧线内收,至近剑锋处再次外凸然后再内收成尖锋。刃口的这种两度弧曲的外形,增加了剑体造型的变化和美感,但当时并不是装饰性的做法,而是保证最大地发挥兵器的功能。

▲ 越王勾践剑铭文

春秋时期剑以直刺功能为主,而不是主要用于斫击,这与后世是很不同的。因此勾践剑的形体特征,正显示着春秋晚期以来铜剑共有的特点。这把剑的铸造技术,代表了吴越工匠的最高水平。1987年在日本举办的中国出土文物展览中,这把剑和东汉的银镂玉衣等都是展出的精品。

吴越精工制成的兵器,并不止剑一种,1983年又在江陵发现一件吴王夫差矛,铸制工艺之精美,与越王勾践剑相同。矛长29.5厘米,尾部有銎,中空以纳矛柄。矛体有中脊,两旁铸出血槽,下端各有一个刻纹精细的兽首状鼻钮。矛体上同样饰有漂亮的菱格暗纹,衬出两行错金铭文,共八字,为“吴王夫差自乍用鈼”。

▲ 铜吴王夫差矛

越王剑、吴王剑和吴王矛等精湛的青铜制品,说明到了春秋时期,吴越地区进入了先进的文明行列,文明轨迹的光斑已是更加明亮地闪烁在全国各地。然而,吴越地区物质文明和工艺技术与中原地区等同步伐以后,在生活习俗方面还会保留着较为原始、纯朴、自然的一面,与早已被森严的礼制禁锢起来的中原地区有所不同。

例如表现古代越人的风格独特的裸体人像。最突出的例子,是1981年绍兴306号战国墓中出土铜屋内的一组裸体伎乐人像。这件铜屋与铜鼎、陶罐、陶豆等物,都放置在墓室南侧的壁龛之中。由于墓中随葬有至少3个鼎,胡人推测应该是越国的卿大夫一类人的的坟墓。

▲绍兴战国墓出土铜屋

铜房方形,顶上矗立着一只鸟柱,这些裸体人物神态安详地席地而坐,在屋内奏乐唱歌,罗的击鼓、吹笙、弹琴,女的双手交置于腹前引吭高歌。这些裸身男女歌乐小铜像,不禁令人想到马来亚沙捞越伊斑族长星中节日的女乐。演奏各种乐器的妇女上身全裸,安详而欢乐,在那些带有原始的纯真的裸体歌乐者身上,丝毫看不到现今某些“文明人”追求的肉感和猥亵之情,表现出来的是质朴、健康而又蒙上原始的神秘色彩的美感,把观看者引回人类童年的纯真境地。

▲ 绍兴战国铜屋内人像

这组小铜人像,体高仅3厘米上下,形象虽小,但轮廓鲜明,眉目清霜,简洁地突出了裸体的特征,如突出的乳房和臀后明显的股沟,造型准确生动。男女裸体于顶上立有鸟柱的屋宇中奏乐唱歌,因此有人推测可能同越人“好鬼神”的习俗有关,甚至可能是图腾崇拜的一个场面。

除此之外,也还发现过另一些可能与古代越人有关的人体造型艺术品,例如湖南省长沙市树木岭战国墓出土的一件青铜匕首。柄上站立的小人像赤裸上身。胸部乳房突出,腰部束短围裙,头顶梳圆形髻又垂脑后成一发辫,目大鼻长,双耳戴大耳坠,两手腕均套手镯,作伫立呆视前方的姿态。

▲ 湖南出土铜人形柄匕首

再如广东清远春秋墓中出土铜匕首柄部的小人像,全身赤裸,轮廓简单,仅简略地刻画出目、鼻、口、乳房及阴部,突出了女性特征,造型手法更为古拙。这些也都反映了当时越人保留的原始习俗的一个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