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古人类—文明曙光（下）

而伴随着生产力的提升，人类开始出现更多的审美追求，他们还留下哪些曾陪伴他们走过无数长夜的智慧结晶呢？这里是宁夏灵武市临河镇下桥村水洞沟遗址，在跨越距今4万年至1万年左右的漫长时间里，水洞沟先民制作出一种令人惊叹的装饰品--鸵鸟蛋壳串珠。

古人类选择的鸵鸟蛋来源于已经灭绝的安氏鸵鸟，它们曾广泛分布于山西、河南、宁夏等地。安氏鸵鸟的蛋壳厚度约2.2毫米，在没有精密仪器的时代，古人类如何钻孔又避免蛋壳破碎？专家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时候，发现蛋壳的内侧和外侧表面是不一样的，内侧有很多的凸起的晶体，而外侧特别光滑。当时的人应该是从内侧向外转孔，能够固定钻头而不打滑。

经过钻孔、修型磨光后的鸵鸟蛋壳串珠可做成项链、手链，甚至可以作为“纽扣“缝制在衣服上，堪称旧石器时代的”潮流装饰“。如此大规模生产的鸵鸟蛋壳串珠仅仅只是古人类的装饰品吗？有些研究者认为它就是当时人类交流信息传播的媒介，在一个群体里面，制作和佩戴这种串珠就成为一个族群身份的标志。族群内部个体之间也会因为佩戴或者不佩戴串珠，或者佩戴什么样的串珠、佩戴多少串珠而产生身份地位的区别。

考古研究表明，作为亚洲已知最早批量生产的非生活必需品，鸵鸟蛋壳装饰品，在宁夏灵武水洞沟遗址、河南新郑裴李岗遗址、泥河湾盆地余家沟遗址等多处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中都有出现，这体现了1万多年前东方古人类的认知水平和生产力达到的高度。

从某一刻开始，古人类意识到色彩也是有意义的，加以利用就能表达某些想法。因此装饰品，古人类遗骸的周围出现了人为痕迹的色彩。那么，古人类是如何获得颜料的，他们希望通过颜色来表达什么含义呢？

千里江山图、敦煌莫高窟壁画，为何历经千年仍色彩斑斓、栩栩如生，这一切的秘密都来自同一种物质--矿物颜料。而在所有的颜色中，人类最早使用的颜色是什么？ 2013年，考古人员在河北省蔚县三关村的下马根碑遗址，发现了目前东亚地区已知最早的人类进行赤铁矿颜料加工的证据。

赤铁矿，在中国画颜料中又被称为赭石。 研磨球、研磨盘、赭石这一整套颜料加工遗存，让今天的我们见证了4万年前的东方古人类提取色彩的智慧。今天，我们每逢春节都会张灯结彩，以红色寓意吉祥热情。对古人类来说，红色的赤铁矿粉又有着怎样的用途？

北京周口店的山顶洞遗址有着赤铁矿粉被大量使用的痕迹。洞内一共分为四个区域，洞口、上室、下室和下窨。其中下室为埋藏死者的区域，死者的骨盆和大腿骨，附近一部分土壤被染成了朱红色，让我们仿佛看到了3.5万年前古人类埋葬亲人的场景。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丧礼与祭祀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地位，人们慎终追远，通过繁复的仪式告慰祖先和亡灵，凝聚人心和共识。令人惊叹的是，类似活动的雏形早在3.5万年前便已在东方大地上发生了。红色的赭石在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墓葬里边经常被使用，所以很多的人骨都被染成红色，这是一种宗教的萌芽。红色代表血液，祈祷它的再生，或者对生命的一种留恋和纪念。

当古人类发现红色可以承载更多的情感时，这种来自远古的颜色便有了更多的作用。在位于云南金沙江虎跳峡的万人洞内，考古学家发现了东亚大陆已知最古老的岩画--万人洞岩画。各种红色的线条散布在岩石上，他们描绘着什么内容？ 岩画的颜料是渗进去的，它是岩羊角的一种表现方法。

如今金沙江流域依然能看到岩羊的身影，然而在没有绘笔的时代，古人类主要用一种赤铁矿粉，就是赭石粉，还可能要拌动物的油或者血，基本上是红色的。通过铀系法测出万人洞这批岩画距今13000多年到距今8000多年，是目前中国境内乃至整个东亚地区有绝对数据支撑年代最早的岩画。

目前金沙江流域已发现70余处岩画点，是世界上同类遗存中数量最丰富的地区之一。13万年前，西南地区的古人类在象牙上开凿出线条艺术，13000年前，仍然是西南地区诞生了更有韵律的绘图，蕴含着古人类强烈的生命意识，并在未来的岁月中逐渐演变出文字，记录下人类的情感和历史。

原始的审美冲动如基因一般深植于人类血脉，对美、情感和秩序的表达，最终逐渐催生出文字、礼乐、建筑等文明形态。美，正是人类与天地对话的最初语言，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精神火种。从简单的刻画开始，东方古人类自我表达的渴望逐渐觉醒了，他们以尽可能精致的事物实现对美的追求，以丰富的色彩描绘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以质朴而生动的图案留下对世界稚嫩的观察。

文化有根，文明有源，几代考古人的接续奋斗实证了中国百万年人类史；人骨化石上相似的面貌特征，基因链里沉淀的古老片段，揭示出中华大地上古人类的演化历程。这些用燧石剖开混沌，用火种锻铸未来的开拓者，从蒙昧无知的远古一路跋涉，在连续演化、相互交融中绵延壮大。

他们在象牙上刻画出对美的向往，在描摹狩猎图景时埋下文明的种子。在对天地万物的观察思考中理解人生与族群，由被动适应自然到主动改换穹苍，谱写了生生不息、波澜壮阔的东方人类史诗，为世界文明贡献了华彩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