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把我等的血肉英名涂写在岩石上(9)

逼近石牌要塞的各路日军开始了全面进攻。二十七日,日军一部由津洋口向两河口攻击,另一部向中国守军第五师阵地猛攻,遭到第五师的迎头痛击。日军在增加兵力后,向长儿坪、杨花子坡阵地继续攻击,同时向土地垭、刘家坝方向迂回,试图攻击第五师的侧背。晚上,日军由鸡冠岩、赵家莲向防守沙坦丘、胡家店、鲁家坝、柳林子的第十八军阵地攻击,两军短兵相接,随即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日军的攻击进展受阻。

二十八日,日军逼近高昌堰。高昌堰控制着三斗坪、宜昌、津洋口、渔洋关、贺家坪进出的狭长咽喉要道,是拱卫石牌要塞的要地,日军与中国守军在此激战到天黑,战场呈现胶着态势。而在战场的西侧,沿着曹家畈至宜昌大道进攻的日军,与中国守军第十八师激烈交战后,逼近了石牌要塞。石牌要塞外围的中国军队发起反击,二十九日第八十七军部队夺回渔洋关,断绝了日军的后退之路。日军几乎可以看见石牌要塞了。

石牌要塞里原有不少军马,打仗派不上用场,第十一师师长胡琏派兽医官崔焕之把这些军马护送到湖北秭归。胡琏顺便交给崔焕之几封遗书,托其代为寄出。遗书共有五封,分别写给其父、其兄、其妻和好友,内容大致相同,就是此次作战成仁的可能性很大,而为国效忠是军人的本分;人生百年,终有一死,死得其所,荣耀所在。崔焕之捧着遗书大哭不止。崔焕之走后,胡琏率师部人员进行了祭天仪式,愿苍天护佑将士们守住国土。

胡琏,一九0七年出生于陕西华县的贫寒农家。一九二六年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四期,随即投入北伐战场,开始了职业军人生涯。他最早投靠南京警卫二团团长关麟征,在其手下当连长,关麟征部并入陈诚的第十一师后,他成为陈诚手下的干将。一九三七年全面抗战爆发时,他为第十一师六十六团团长,在淞沪会战中死守罗店立下战功,随即被提升为第六十七师第一九九旅旅长。之后率部参加武汉会战、长沙会战等,一九四一年升任第十一师师长。

第十一师拼命的时候到了。十八日黎明,日军在战机和火炮的助战下,向第十一师阵地发动进攻。该师三十一团在团长尹钟岳的指挥下,各营沉着应战,在要塞火炮的全カ支授下击退日军的多次攻势。天黑后,三十一团侧后的彭家坡阵地被日军突破,致使该团腹背受敌,阵地的一角陷落。深夜,陈诚打来电话,胡琏嗓音沙哑地表示,第十?师士气旺盛,日军要突破石牌进入西陵峡口,必须踩着第十一师全体官兵的尸体通过,否则他们绝对见不到巫峰。

二十九日,第五师仍旧与日军苦战于香花岭附近,该师利用沿河阵地的险要地形顽强阻击,致使这路日军拥挤在狭窄的通道里无法前进。而在第十八师方向,由于官兵伤亡过大,八斗冲阵地丢失,石牌要塞面临着最危急的时刻。

从天亮开始,成群的日军战机将密集的炸弹倾泻在石牌要塞的核心阵地上,地面上的步兵潮水般地涌上来,把外围三十一团的阵地分割成几块。胡琏命令尹钟岳组织反击,尹团长毫不犹豫,立即下达了命令。冲锋号凄厉地响起,官兵们跃出掩体向日军迎头冲去。没有防备的日军顿时大乱,溃退下去。就在三十?团官兵乘胜追击时,黄烟弥漫,日军施放了毒气。双方僵持到天黑,三十一团转移到核心阵地。三十二团和三十三团阵地也竞日血战,负责南面要隘的三十三团游国桢营长身负重伤,他裹伤指挥,鼓励士兵决死作战,最终死在阵地上。

三十一团刚刚退守核心阵地,防守侧翼阵地的数百溃兵涌了过来,后面紧跟着大批日军。紧急之下,胡琏命令三十二团副团长李树兰率部把日军压下去。李树兰迅速带领部队冲过去,并把友军的溃兵也组织起来,向日军发动了突然反击,日军的攻击被遏制。军长方天打来电话,转达蒋介石的指示:石牌要塞乃国运所托,离此一步便无死所。胡琏把师部移到了石牌要塞四面都是岩石的最高点,然后和各团长官通话,希望各位尽其职守,战斗到最后一人,把敌人的枯骨和我等的血肉英名涂写在石牌的岩石上。

日军的攻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三十日,第六战区的增援部队陆续抵达战场。日军虽仍集中主力向石牌要塞和曹家畈一线猛攻,并试图从天柱山向木桥溪方向迂回,但防御石牌的第十一师阵地岿然不动。日军突破曹家畈阵地右翼后,受到中国守军的夹击,迂回木桥溪的部队也被死死地阻击在那里。此时的战局开始对日军不利:石牌要塞攻占无望,中国军队第七十四军已在石门集结完毕,第七十九军的先头部队也已进入战场,第十集团军开始向渔洋关和天柱山方向迂回----中国军队大规模反击决战的条件趋于成熟。

横山勇显然认识到了危险,认为第十一军打击中国军队以及抢船并打通长江航道的作战目的都已达到,如不及时撤离战场很可能陷于被动,于是决定全线撤退。石牌保卫战,第五师在外围苦战一周,阵亡营长以下官兵五百零八人,负伤官兵三百余人。

这一天是防守石牌要塞核心阵地的第十一师师长胡琏难忘的日子。战斗进行到极端残酷之时,他曾给军参谋长赵秀昆发出一封电报,以“十一师为辞公(陈诚)根基,这样牺牲了可惜”为借口,希望把第十一师调出石牌核心阵地。但是,电报发出后不久,胡琏突然发现当面日军不但停止了攻势,而且好像在战场上迅速消失了。----只是,这并没有影响国内报刊在宣扬胜利时把胡琏称为“中国的崔可夫”。

至少在宜昌上游石牌要塞方向上,直到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日军没能再向西深入中国国土?寸。日军对第三期作战的统计是:中国军队“遗弃尸体九千零一十七具”,被俘“一千二百二十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