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落之间

地球广阔的海岸上生活着数以千计的物种,它们大多适应了潮涨潮落的生活。藤壶堪称潮汐专家,它们的身影在陆地和海洋之间形成了一道熟悉的风景。这些甲壳类动物牢牢地黏附在岩石上,就算潮水袭来、巨浪拍岸,它们也能轻松应对。当海潮退却后,藤壶就会被迫搁浅,它们会将海水封存在甲壳中,以期度过这些艰难时刻。

至于那些离不开水的生物,它们还有岩石间的潮水坑作为后盾,各色生物都可以在里面安全度日,等待海潮再次为这些潮水坑注入充满养分和氧气的新鲜海水。很少有人会对一种最常见的潮水坑物种----蓝藻有什么特殊情感。这些可以形成丝状体和菌落的单细胞生物已经繁衍生息了超过 30 亿年,是地球上早期的生命形式之一。

有些动物会根据潮汐来临的时间开展繁殖活动。到了产卵期,浅滩上到处都是银汉鱼和毛鳞鱼这样的鱼类。在涨潮的几天后,雄鱼和雌鱼都会随着海浪来到沙滩上的高水位线位置,在那里一起完成产卵。它们将受精卵埋在干燥的沙子里,远离水生掠食者的威胁。这些卵会在沙子中发育,直到下一场高潮将它们带回大海。

在卵中发育的小鱼一回到海里就会立即孵化。如果潮汐没有达到鱼卵所在的位置,这些卵甚至可以再坚持 2~4 周的时间,直到下一次大潮来临。没有人清楚银汉鱼和毛鳞鱼是如何确切地把握时机,在合适的潮汐中产卵,但是科学家们猜测这些小鱼体内有一个潮汐节律(类似于昼夜节律),可以察觉月球引力的细微变化。



美国华盛顿奥林匹克国家公园,侧花海葵、茗荷和赭色海星在退潮时露出水面

大型河流的河口区域常常会形成另一种人们熟悉的重要的潮汐栖息地。海水和淡水在河口交汇,为大量鸟类提供了重要的觅食场所,比如蛎鹬、红腹滨鹬、黑腹滨鹬、反嘴鹬和矶鹬。这些水鸟随着潮汐进退,用特殊的喙在露出水面的淤泥中搜寻猎物,如贻贝、鸟蛤、蛤蜊、沙蚕和帽贝。

英国东海岸的斯内蒂瑟姆,退潮时,蛎鹬、红腹滨鹬和其他水鸟在泥滩上觅食

海上森林

世界上最重要的潮汐生态系统也许非红树林莫属,红树林本质上是生长在河口淤泥中的树林。这些扎根于热带、亚热带地区的“潮汐林”,是地球上富饶顽强的栖息地之一。河口区域每天潮水泛滥,大多数树木无法存活,但红树林却能在这种环境中茁壮成长。

红树林植物是唯一能在海水中生长的树木,它们对于盐分的适应能力是其他树木的 100 倍。这些植物可以通过叶子将多余的盐分排出去,或是在根部吸水时将盐分过滤掉。一些红树林植物甚至可以将盐分储存在老叶或树皮中,这样一来,当树叶或树皮脱落时,盐分也会随之排出。这些植物会将排除盐分的淡水储存在坚硬的蜡质树叶中,在阳光的炙烤下最大限度地减少蒸发。

巴哈马比米尼群,两只小柠檬鲨从一片红树林沼泽边缘的水道游过

呼吸是红树林必须战胜的另一个考验。普通森林的土壤中会留存一定气体,树木可以从中吸收氧气,但红树林沼泽中的氧气含量很低,所以这种方式是行不通的。因此,为了解决吸氧问题,红树林长出了可以从大气中吸收氧气的气生根,也就是呼吸根。正是这种气生根网络造就了与众不同的红树林。




潮汐流不仅每天为红树林中的生物提供养分,还会帮助树木散播种子。红树林的种子呈箭状,具有很强的浮力,这些种子在生根之前能够在海洋中漂流超过一年。淡水和海水在河口混合后会形成淡盐水,红树林植物的种子进入这种水域后就会立起来,退潮后,它的根就会向下生长扎入淤泥中。

红树林构成了沿海食物网的基础。虾虎鱼这种眼球突出的小鱼竟然可以用胸鳍爬树。它们可以把水储存在口腔和鳃腔中。因此,不管周围有没有水,这些小鱼都一样悠然自得。红树林还是幼鱼的重要育苗场,这些植物暴露在空气中的根系网络是幼鱼的避难所。当潮水汹涌而来时,其他体型较大的鱼类也会进入其中暂避风头。

西非几内亚比绍海岸外的比热戈斯群岛,一只大西洋虾虎鱼正用它的胸鳍爬过红树林间的滩涂



在巴哈马群岛,刺虹和幼年柠檬鲨会趁着涨潮,来到红树林进行捕猎。在水位最高的时候,就连成年柠檬鲨也能游进红树林。但这些体长 3 米的大型掠食者不是来这里捕猎的。雌性柠檬鲨回到它们出生地是为了生育后代。它们可以产下多达 18 只幼鲨,而幼鲨一出生,雌鲨就会游回深水区,以免退潮后搁浅。退潮后,新生的幼鲨就得到了红树林的庇护。

小小的幼鲨可以游入迷宫般的树林深处。不过,如果不想被搁浅,它们必须在红树林中找到一个长期有水的潮水坑:一个远离捕食者的鲨鱼育儿室。年轻的鲨鱼将在这些潮水坑中度过它们一生中的前两年,学习如何跻身顶级海洋捕食者之列。

西印度群岛的巴哈马群岛,一只新生的小柠檬鲨正游动着离开它的母亲

蝠鲼的福地

大潮----一个月中潮差最大的潮汐。在密克罗尼西亚的一个珊瑚礁上,大潮来临意味着一个极其特殊的事件即将发生。成千上万的刺尾鲷开始聚集起来,雄鱼和雌鱼都会游到一片水体中同步开展活动,它们会同时释放数十亿颗精子和卵子。大潮期间潮水的幅度最大,在这个特殊时期繁殖,大部分受精卵会被水流带往开阔的远洋,远离珊瑚礁中的捕食者。

蝠鲼长年累月地在偏远的珊瑚岛之间巡游,只有大潮将成群的刺尾鲷吸引来此,蝠鲼才会出现在这个珊瑚礁附近。当刺尾鲷向海中产卵时,蝠鲼就像阴暗的幽灵一样在乳白色的海水中游弋,并用特殊的鰓板将卵过濾到口中。如果它们在产卵的 1 个小时后才姗姗而来就只能扑一个空。

在密克罗尼西亚的一座珊瑚礁上,一条蝠鲼正在大吃刺尾鲷刚产的卵

企鹅的挑战

马尔维纳斯群岛是凤头黄眉企鹅的绝佳狩猎场所,嶙峋的岩石海岸也是它们养育幼崽的地方。雌性产卵后,雄性会接手进行孵化,而雌性则去捕食。但是,想要回到栖息地,雌企鹅就必须爬上陡峭的岩石峭壁。

一只成年凤头黄眉企鹅和一只刚出壳的小企鹅

选择合适的时机至关重要。如果它们动身太早,可能会撞上岩石粉身碎骨;如果太晚,又会被海浪卷回大海。它们的爪子呈钩状,可以牢牢抓住光滑的岩石。




马尔维纳斯群岛海风肆虐,波涛汹涌,凤头黄眉企鹅上岸后要爬上陡峭崎岖的悬崖才能回到崖顶的巢穴




这些小小的企鹅被巨浪一次又一次地冲下陡峭的岩坡。但它们不能轻言放弃。饥饿的雏鸟嗷嗷待哺,它们的伴侣同样饥肠辘辘----雄企鹅可能已经好几周没有进食了,新手妈妈们必须不断尝试,直到成功。令人惊讶的是,它们真的做到了。

凤头黄眉企鹅的回家之路必定是危险丛生的路线。制片人埃德·查尔斯说“为了拍到想要的照片,我们将一辆车停在悬崖上,并固定好车轮,再把绳子绑在车上,然后穿着全套的攀岩装备,沿着满是鸟粪的湿滑岩壁绕绳下降。

通过这种方式,我们来到了距离企鹅攀岩起点大约 20 米的上方,风暴卷起海浪,猛烈地拍击着悬崖,激起了近 30 米高的浪花,把我们浇成了落汤鸡。我们绑着相对安全的绳索,近距离欣赏了海洋不可思议的力量,不禁惊叹,企鹅竟然能从这种严酷的考验中幸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