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河口:长江口湿地

千百年来,长江自青藏高原滚滚而来,在其与东海海潮的相互激荡之下,泥沙不断淤积,形成了崇明岛、长兴岛、横沙岛和九段沙几个面积巨大的江口沙岛、沙洲及众多的浅滩、暗沙。这些地带拥有着类型丰富的湿地,包括光滩沼泽、潮间沼泽、河口和浅海水域、河流湿地、湖泊湿地5种自然湿地,以及水塘、水田、水库3种人工湿地。

长江口湿地

这些不同类型的湿地为种类繁多的鸟类提供了优良的觅食、活动和繁殖场所,从而让它们组成的共同体---长江口湿地成为中国最重要的鸟类庇护所之一。在长江口湿地的滩涂,不管是全球极危的勺嘴鹬,还是迷途而来的斑胸滨鹬,凡在“东亚-澳大利亚”候鸟迁飞区迁徙的鸻鹬类,在这是几乎都能看到

沿海迁徙候鸟的“备降机场”

传统观念中,长江口湿地一直被认为是“往来迁徙鸟类的中转站”。不过据最新研究显示,长江口湿地与同在“东亚—澳大利亚”鸟类迁徙路线上的鸭绿江口、渤海湾、黄河口以及苏北的条子泥相比,在迁徙鸟类物种的齐全程度以及种群数量方面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它的重要之处在于---由于位于这一路线的中央位置,所以对于在这条路线上迁徙的鸻鹬类来说,长江口湿地犹如一个“备降机场”,供迁徙鸟类在遭遇恶劣天气,或者“续航能力”匮乏时使用。

长江口湿地范围示意图

以春季从澳大利亚启程的大滨鹬为例,成鸟起飞时的体重平均大约250克。在经过四五天5500余公里的连续飞行后,它们中的部分个体降落在崇明东滩湿地时,其体重已经连120克都不到。所以,落地的鸻鹬类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觅食,它们需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为下一程的飞行蓄满能量---潜藏在崇明海边滩涂泥沙之下的河篮蛤、蚬、彩虹明樱蛤、沙蚕、泥蟹----只要它们能吞下的,一概都不浪费。大滨鹬能以每天10克的速度迅速增重,以保证其再次启程,尽快到达北方抢占优质繁殖地。

过境的大滨鹬

一只过境的大滨鹬在东滩停留的10天中积蓄了100克体重,那就得耗费至少1000克的食物。一个春季迁徙季节,会有数万只鸻鹬类在此停留,其所需的底栖动物数量将是一个天文数字。何况,除了鸻鹬类之外,很多其他水鸟也需要以此为食,而且人类也在利用滩涂的底栖生物资源,可想而知,这看似平坦荒芜的滩涂里到底蕴藏了多么丰富的资源

有丰富底栖动物可以作为食物的泥滩、有安全的高潮位停歇地,就能够吸引大量的鸻鹬类候鸟在此停歇,这就是长江口的滩涂成为迁徙路线上“高速服务区”的优势。但是,迁徙季节的浅滩如同一块撒满芝麻的大烧饼,满眼望去茫茫都是鸻鹬类的景象,并非这片湿地亘古不变的面貌。

底栖动物:对虾

航道疏浚土促淤,从滩涂转变为草原

为了让长江的深水航道保持畅通,不至于被上游来沙所淤塞,江面上负责长江口深水航道疏浚工程的挖泥船日夜不息地将航道中的泥沙抽出,从而产生大量的疏浚土。而与此同时,横沙东滩吹填工程需要大量的吹填土,因此二者“一拍即合”,用不便处理的航道疏浚土来解决横沙东滩吹填土资源不足的问题,可谓是互利共赢之举。

长江口吹沙工程

疏浚土会被吹入横沙东滩的促淤区中,如此一来,浅层疏浚土中丰富的底栖动物便随之聚集到促淤区内。于是,吹填土的吹沙口变成了这里最热闹的“头号餐厅”:成群的燕鸥和鹬类簇拥着吹沙口,它们始终保持着低头姿势,时刻准备从奔涌的泥浆中揪出猎物;大群的浮鸥和澡鸥悬停在泥塘上方,随时可能从天而降,叼出泥浆中的对虾和鳗蝦虎鱼;青脚鹬则贴着泥塘的边缘,觅食浅层的沙蚕和贝类,更多的虾蟹螺贝则随着泥浆平铺到整个促淤区。

长江口燕鸥

而且在促淤区的围堤合龙后,潮汐对这里的影响已经是微乎其微,迁徙而至的鸟类全天候在其中觅食。2009年12月,这里的促淤区围堤内记录到一群骨顶鸡,数量达到了22873只;而在当年1月,促淤区中被记录到水鸟总数仅仅200余只。浅滩被围垦后暴增的水鸟数量让人浮想联翩---围垦后生态变好了?围垦能提高鸟类生物多样性?围垦面积越大鸟就会越多?

长江口骨顶鸡

没有了潮汐的影响,固然可以让鸟类“饱食终日”,但也导致促淤区的水分补充不足。仅凭自然降水不足以维持这里的温润,而其中的底栖动物,不是随着鸻鹬类的捕食而逐渐变少,就是因为滩涂干涸而暴晒于烈日之下。所以这只是一个“临时的大食堂”,开放的期限取决于这里什么时候完全干涸。

滩涂不可能无止境地围垦,围垦后的浅滩也不可能永久保留,围垦期间停落的水鸟,自然也会在生境消失后另寻他处。 随着疏浚航道而来的泥浆里不只有底栖动物,还有海量的植物种子。这些种子来到促淤区后开始逐步苏醒,海三棱蘸草、蓖草和芦苇等滩涂先锋植物在围堤尚未合龙前就占领了大片浅滩。

而促淤区的植被结构也随着水资源的的变化,逐渐从湿生植物向旱生植物演替。没有额外补水的横沙促淤区后来日兴益旱化,禾木科的旱生植物很快就替换了湿地植被,在放养的牛群的映衬下,横沙的促淤区终于变成了一片草原。

请走“外来的和尚”,把滩涂还给鸟类

全球仅剩约一万只的珍稀鸟类白头鹤,是崇明东滩冬季越冬候鸟中明星。每年10月下旬,会有约几十只白头鹤如约来到崇明东滩,它们要在这里住满5个月。期间,它们主要以海三棱蔍草的球茎为食,潮沟附近是它们的首选食堂。因此经过潮涨潮落的海水冲刷,潮沟边缘的海三棱蔍草的地下球茎和根茎埋在地下较浅的位置,有的干脆裸露在地表,这为白头鹤的觅食提供了便利。

海三棱蔍草

事实上,滩涂上的蔍草并非为白头鹤独享,很多雁鸭类也需要靠这冬粮坚持到春暖花开。然而,海三棱蔍草对于越冬水鸟的重要性,被认识得太晚了。1990-1991年冬,崇明东滩6200公顷的滩涂被围垦,导致滩涂上大片的海三棱蔍草消失,近九成原本在此越冬的小天鹅因食物匮乏而就此挥翅告别崇明东滩。

小天鹅群

小天鹅曾大量分布于崇明岛。1986年-1989年的冬季调查发现,在崇明东滩越冬的小天鹅约3000-3500只。1990年-1991年,东旺沙和团结沙相继被围垦,东旺沙原本平均宽度达到3000多米的海三棱蔍草带仅剩下不到1000米,这对以海三棱蔍草球茎为主食的小天鹅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1992年冬季调查时发现,崇明东滩小天鹅的数量已不足400只。在2005年开展的沿海水鸟同步监测调查中发现,此时的崇明东滩已经几乎看不到小天鹅了,它们转而选择南汇东滩和九段沙作为“备胎”。

昔日葱茏的海三棱蔍草风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成片密不透风的互花米草。互花米草来自大西洋西海岸及墨西哥湾,因其可以有效防止海岸侵蚀、防风护岸和促淤造陆,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被大量引入我国。经过近40年的发展,互花米草在立下筑成新的“海岸滩涂长城”这一“赫赫战功”的同时,也荣登我国滨海湿地最主要入侵植物之列。

密不透风的互花米草

在崇明东滩,互花米草的生态竞争优势显著大于本土物种芦苇和海三棱蔍草,所以侵占了大量原本属于海三棱蔍草和芦苇的分布区。为此,崇明东滩保护区2013年12月正式启动了互花米草生态控制与鸟类栖息地优化工程,铲除和消灭互花米草,补种海三棱蔍草、芦苇等本土植物。同时在圈围区域构建一套适合各种生境类型水鸟栖息的地形和水系。

近几年来,大群的小天鹅回来了,更多的越冬雁鸭类选择在此栖息;开阔的浅水池塘鱼虾丰富,使得黑脸琵鹭驻足的时间更长了;高地则在迁徙期和越冬期为鸻鹬类和鹭类提供了安全的停歇地;芦苇丛中的震旦雅雀和苇莺负责了整个夏季的热闹;连白尾海雕和中华秋沙鸭这些稀客也时有发现。更出人意料的是,为迁徙期涉禽设计的四面环水无人岛在夏季竟然成了一些水鸟的托儿所。

黑脸琵鹭

在长江口湿地范围内,鸟类虽然是十分重要的生物类群,但是并不代表着它们就是这片土地的全部,所以从2007年开始,一系列的长江口原生物种的重引入试验也在这里开展。目前在长江口进行的极小种群恢复试验物种有扬子鳄、狗獾和獐。期望这些动物能够真正回归、融入长江口本地原生生态链,使得长江口的生态系统更加完整和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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