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庆江津到湖北宜昌 长江流域最密集的军事遗迹群(2)

铁锁、浮桥与寨堡:长江周边是一个立体的山城防御体系

在过去的冷兵器时代,夏季水盛,凶险备增,不利水师出征。故而历史上,在三峡地区进行的大战役,基本都是在岁末年初的枯水期进行的。公元279年,晋军就是在冬天对东吴发起攻击的。在与晋军的长期对峙中,西陵峡已是东吴最后的防线,故而在这里,东吴进行了最严密的布防。

首先,江面险要之处,用粗壮铁链横向锁住,以拦截顺流而下的敌船;此外,在江中埋下大量用来破坏船底的铁锥。王濬在探明敌情后,做了几十个大木筏,就像当年诸葛亮草船借箭,木筏上扎了许多身披铠甲手执兵刃的草人;然后,熟知水性的士兵驾着木筏在船队前开路,铁锥刺到木筏,都被夹带而去;同时又做了许多巨型火炬,灌上麻油,遇到铁锁,就点起火炬,将铁锁熔化烧断。铁锥拔尽,铁锁熔断,于是战船通行无阻。西陵门户一破,东吴的长江防线彻底崩溃,东吴亡国就此定局。

今日西陵峡

除了铁锁、铁锥,还有浮桥。《水经注 江水》记载,东汉初年,公孙述据蜀称帝时,曾在江面上建过浮桥,据考证,这应是目前已知长江上的第一座浮桥,堪称一道水上长城。不过这道长江第一浮桥,同样毁于火攻。东汉建武九年(公元33年),光武帝出兵伐蜀,双方僵持近3年后,一日东南风起,汉军战舰趁势上行靠近浮桥,用点燃的棉絮麻头系在箭头上,朝着桥身万箭齐发,顷刻间这座坚固的水上堡垒灰飞烟灭。

随着战争的发展,长江上水战的技术日益成熟,旧有的铁锁与浮桥之外,与水关互为犄角的陆地关隘、寨堡越来越多,防御体系也从沿江的线状排列,扩展为立体的水陆协同。公元1234年,蒙古大汗窝阔台分兵两路进攻南宋,东路主攻襄樊、江淮,西路主攻四川。为破坏蒙军沿江而下,包抄江南的企图,南宋按最高级别重新布置巴蜀防务,在三峡地区修筑了万州天生城、涪陵三台砦、渝北多功城、夔州石门隘砦等城寨,形成完整的山城防御体系。

一夫当关的夔门隘砦

清朝也是三峡地区大规模修建寨堡的时期。嘉庆年间,川陕楚地区白莲教起事,三峡地区为其主战场。官府、乡绅、大户人家在川东大兴城寨,重重设防,终于剿杀了白莲教。

西陵峡东口向西约20公里处,沿西南流淌的长江急转110度,折向东南,形成一个“V”字形大弯,船只过此,无论上行下行都必须减速转舵,加之两岸皆为峭壁,江面宽仅有百米,自古便是守江要塞。在大弯的弯尖,有一个名为石牌的小村,抗日战争中著名的石牌保卫战,便发生在这里。

西陵峡V弯

1943年5月至6月间,在石牌,中国军队投入1万多兵力,日军投入数千兵力,最终中国军队取得胜利。这场战役的意义极为重大: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由于当时从湖北到四川没有公路,日本要想进攻重庆,就必须打通三峡,而打通三峡就必须占领石牌。也就是说,当时的石牌已成为决定中国生死的门户。在石牌村口,长江与杨家溪的交汇处,树立了一个这场抗战的纪念碑,锥形碑体背倚绝壁遥对江水,就像一把直指天空的利剑。

石碑抗战纪念碑

这场战争中,我军占据三峡地利,是取得战争胜利的重要因素。我方守将胡琏将军,巧借西陵峡一带千沟万壑的有利地形,于山隘要道层层构筑坚固工事。早在1938年冬,就在石牌安装了10尊重炮,1940年6月宜昌失守后,又从船舰上拆下数百门舰炮,安置在两岸山洞中,封锁长江江面。

值得一提的是,在石牌保卫战中,我空军和美国盟军战机频频出去,海军官兵也凭借火炮、漂雷、烟幕“三结合”,阻止日军舰船溯江西上。也就是说,在古老的三峡,中国军队打了一场漂亮的海陆空协作的现代战役,成就了20世纪的“铁锁横江”。

三峡地区可否建成我国首家国家军事公园?
很多著名的关隘与战场,无论是牧野、长平、山海关、五丈原,还是威海、垓下、赤壁、淝水、采石矶,几乎没有哪一处战争遗迹的规模和密集度,能超过三峡地区的。而且,在三峡地区发生的战争,有水战、火战、山地战、骑兵战与集团战,其丰富而全面的类型,是其他古战场难以比拟的。

还有,在所有古战场中,三峡地区的景观资源无疑是最丰富的。193公里的峡江之美就不必赘言了,即便是目前受到冷落的关隘、寨堡,因为大都建在高处,故而也能作为登高览胜之地。

在古战场建立国家军事公园,这在西方国家已有先例。比如美国,为纪念独立战争时被杰斐逊称为“革命战争的转折”的关键胜利,在战场“国王山”建立了“国王山国家军事公园”。而南北战争时的维克斯堡战役,位于密西西比河边,该战场也被辟为“维克斯堡国家军事公园”。

美国国王山军事公园

在和平年代,我们或许应该用国家军事公园的形式,来纪念三峡地区那些悄然隐退、有的甚至已残破坍塌的关隘与寨堡,从而让那些萦绕在高峡深谷、激流漩涡中的千古往事,得到大众的追忆与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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